第一个季度评估临近,压力陡增。中心主任与他们分别进行了一对一谈话,语气依然温和,但问题尖锐:“苏研究员,您团队的第一个里程碑计划是什么?希望看到一些能体现‘交叉创新’的具体进展,哪怕是初步的。”“瑞研究员,您目前的研究构想,与中心哪几个重大攻关方向可以结合?能否形成合作提案?”
两人感到了实实在在的考核压力。这不是靠发表几篇高引论文就能应付的。他们需要产出“中心”认可的价值。
转折始于一次偶然的午餐交流。苏诺在食堂遇到了中心里为数不多的、有物理学背景的同事之一,老赵。老赵年近五十,早年从事高能物理实验数据分析,后来转型做工业大数据和故障预测,是中心的“元老”之一,人很随和。
听苏诺倾诉了最近的迷茫,老赵笑了笑,用筷子点了点餐盘:“小苏啊,刚来都这样。觉得这里‘俗’,不够‘纯粹’,是吧?我当年从粒子物理转过来,也这么想。”他喝了口汤,慢悠悠地说,“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咱们以前做基础科学,追问的是‘宇宙为什么是这样’。那是‘为什么’的问题。这里呢,很多人关心的是‘世界怎么能更好’,那是‘怎么办’的问题。问题不同,工具和评价标准自然不同。”
他看着若有所思的苏诺,继续道:“你的‘模块化框架’,听起来是解决‘复杂系统如何分解与耦合’的方法论。这其实是个非常有价值的问题,不仅在星系里存在。比如,我们中心正在推进的‘数字孪生电网’项目,要把发电、输电、用电、天气、甚至市场政策都耦合起来模拟,预测故障和优化调度,不也是个巨复杂的模块化系统吗?他们用的耦合方法还很原始。你有没有想过,去跟他们聊聊,看看你的‘物理驱动’的模块化思想,能不能给他们带来点新思路?不一定直接给代码,而是给一种看问题的视角,或者设计耦合接口的原则。”
老赵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苏诺眼前的迷雾。她一直试图将自己的天文框架“应用”到其他领域,这很难。但如果转换思路,将她从天文研究中提炼出的“方法论”作为一种“思维工具”或“设计哲学”提供出去呢?
几乎同时,瑞丞在参加一次关于“人工智能在金融风险中建模的应用”研讨会时,听到报告者反复提及模型在面对极端、罕见事件(“黑天鹅”)时的脆弱性,以及试图用更高阶的统计矩来描述非线性、非高斯关联的困难。他脑海中忽然闪过弦论中处理非微扰效应和强关联系统时的一些数学工具(如共形场论、全息原理中关联函数的计算),虽然具体细节天差地别,但那种处理“难以用传统微扰方法描述的高度关联系统”的思维方式,或许能提供某种启发?他大着胆子在提问环节提出了这个想法,虽然有些晦涩,却意外地引起了主持研讨会的一位资深金融数学专家的兴趣,会后主动找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那天晚上,两人在公寓里兴奋地交流着各自的“顿悟”。
“老赵说得对,我不应该总想着‘我的星系模型怎么用’,而是想‘我从构建这个模型的过程中,学到了什么方法,可以用来思考其他复杂系统的构建’。”苏诺眼睛发亮,“比如,如何根据不同的时空尺度和物理过程划分模块,如何设计模块间的信息交换接口以保证整体稳定性,如何利用多源观测数据来协同约束模块参数……这些经验,也许对构建数字孪生城市或电网真的有参考价值!”
“我也是!”瑞丞难得地有些激动,“我发现,理论物理里那些最抽象的数学工具,虽然不能直接套用,但其背后处理复杂性、关联性和涌现现象的思想方式,可能是这里很多人不熟悉的。或许我可以尝试开一门小范围的、非正式的‘理论物理思想启发课’,不教具体计算,就讲一些基本概念和哲学,比如对称性破缺、重正化群、演生现象……看看能不能激发一些新的问题视角或模型构建灵感。”
他们不再试图直接“移植”自己的专业知识,而是开始尝试“萃取”和“翻译”自己核心研究中所蕴含的思维模式和方法论精髓,并将它们作为“跨界对话的桥梁”或“启发创新的催化剂”提供出去。这需要他们对自己工作的理解达到更本质的层面,也需要他们以更通俗、更贴切的方式与不同领域的专家沟通。
苏诺主动联系了“数字孪生电网”项目组,没有带任何代码或公式,而是准备了一个简短的报告,标题是《从星系反馈到系统耦合:一种物理启发的模块化设计思考》。她用自己的研究作为案例,阐述了在复杂系统中识别关键物理过程、定义模块边界、处理非线性反馈的经验和教训。电网组的工程师们起初有些怀疑,但听到她用电力系统中“连锁故障”类比星系中“反馈导致的恒星形成猝灭”时,不少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讨论变得热烈起来,双方都发现,尽管领域不同,但在处理“多尺度耦合”、“非线性传播”和“系统鲁棒性”等核心挑战上,面临着惊人的相似困境。项目负责人当场邀请苏诺作为“方法顾问”加入他们的核心设计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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