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之事，最是耗费心神。
泠玉在房中静坐半日，额间已沁出细汗。她闭目凝神，指尖微动，一缕极寒之气自丹田升起，缓缓溢出。
那气息触到案上茶盏，盏中清水顷刻凝冰，冒出森森寒气。
来瑶华这些时日，待禁制符渐渐失效后。她也开了窍。原来自身灵力并不能凭空化物，唯有借水为媒，方能幻出所需之物。这发现虽小，却让她多了几分自保之能。
待冰化水，她以灵力控之，注满浴桶。水温沁凉，正合她体质。褪去衣衫入内，寒意浸透肌骨，反倒觉出几分畅快。
沐浴罢，肌肤透着淡淡清香与莹润光泽。她换上鹅黄色刻丝水纹弟子服，那颜色衬得她越发清丽出尘。
对镜自照，镜中人眸若秋水，面若三月桃花，唇不点而朱，确实是美得惊心动魄。
只是这容貌，在瑶华山却成了麻烦。
清心殿内丹炉轰鸣，火光映着弟子们忙碌身影。泠玉坐于草木堂一角，正分拣昨日采回的清心草。她手法娴熟，指尖过处，枯叶自落，只留嫩茎嫩叶。
偏有弟子频频侧目。
“哎哟！”东侧丹炉忽传来惊呼，原是控火的年轻弟子只顾看泠玉，手中灵力不稳，炉火骤旺，一炉培元丹尽数焦黑。
文安蹙眉上前：“怎的这般不小心？”
那弟子面红耳赤，连连告罪。这已非今日头一桩。自泠玉入清心殿，短短数日，草木堂耗损灵草比往常多出三成，丹火堂废丹更是倍增。
泠玉垂首不语，她已尽量敛息低眉，奈何天生形貌难掩，徒惹是非。
“泠姑娘不必自责。”文安走近，低声道，“非你之过。”
话虽如此，泠玉仍觉不安。她起身向文安行礼：“师姐，我有些乏，可否去后山走走？”
文安看她面色确显疲惫，点头应允：“尽快回房中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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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山后山有处僻静山崖，泠玉曾随谢知许来过。此处月华最盛，且少有人至。
她寻到老地方，盘坐崖边巨石。暮色渐合，天边现出第一颗星子。泠玉闭目调息，任由月华丝丝缕缕渗入体内。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泠玉警醒睁眼，却见来人是随逸游。草木堂一位年轻弟子，平日对她颇为照拂。
“泠姑娘。”随逸游递上一只小瓶，“这是今日炼成的清心丹，我多留了一颗。你常接触灵草，易染杂质，此丹可助净化。”
泠玉迟疑未接。
“收着吧。”随逸游将玉瓶塞入她手中，指尖相触，他耳根微红，“我、我先回去了。”
言罢匆匆离去，似怕她拒绝。
泠玉握着尚带余温的玉瓶，心中复杂。这些弟子待她真诚，她却隐瞒身份，虚与周旋，实非本愿。
正出神间，忽觉脊背一寒。
那股气息……不对！
她猛然回头，月光下立着一道熟悉身影。白衣如雪，墨发未束，随风轻扬。是谢知许，却又不是。
往日他气息温和如草木，此刻却透着淡淡血腥，眸色深暗如渊，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笑意。
“谢……谢淮？”泠玉声音发颤。
那人缓步走近，月光照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怎么，不想见我？”
泠玉踉跄退后，转身欲逃。可刚迈步，脚边草木忽如活物般蠕动，长草缠上她脚踝。她惊叫一声，踉跄扑倒，回身看去，遍野花草竟似生出无形手脚，纷纷拦她去路。
“你逃不掉的。”谢淮声音不紧不慢，如猫戏鼠。
泠玉咬牙爬起，拼命往花丛深处钻。淡蓝衣袂翻飞，发髻散乱，在月色下宛如脆弱的蝶，艰难穿梭于草浪之中。
谢淮缓步跟随，所过之处，草木皆俯首让路。
不知奔出多远，泠玉胸口剧痛，灵力几近枯竭。她扶着一株古树喘息，抬头却见谢淮早已立在前面三丈处，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双腿一软，她跌坐在地。
“跑够了？”谢淮走近，蹲下身与她平视，“谢知许与你联手，不就是为引我出来么？”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泠玉摇头，眸中水光潋滟，“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谢淮轻笑，指尖挑起她一缕散发，“清心殿男弟子最多，谢知许一日去上数次，故意让我看见你与那些男人曲意逢迎。这般算计，不就是为了激怒我？”
他忽地凑近，气息拂过她耳畔：“如你所愿。”
泠玉浑身僵冷，想逃却动弹不得。
谢淮直起身，轻弹响指。面前半人高的长草齐刷刷倒下，铺成一片绵软草甸，在月光下泛着幽绿光泽，倒像一张舒适床榻。
泠玉瞬间警醒，转身欲逃。
“啊——”脚踝忽被无形灵力缠缚，那力道不重，却不容抗拒，将她缓缓拖向草甸方向。
“不要！”泠玉十指死死抓住地面杂草，粉嫩指甲里嵌满草屑泥土。
可那拖拽之力未停。她衣衫被草茎勾扯，逐渐凌乱。谢淮立于月下，冷眼看着她徒劳挣扎，眸色越来越暗。
终于，她被拖至草甸中央。
谢淮缓步走近，俯视着她。月光如水倾泻，泠玉莹白肌肤泛着淡淡珠光，因挣扎而泛起薄红。衣衫半褪，露出肩颈一片雪色，黑发散落草间，宛如水墨泼洒。
“不要看……”泠玉瑟缩着想遮掩，却被灵力禁锢，动弹不得。
谢淮伸手，指尖轻触她脸颊往下划，滚烫如岩浆：“怕什么？这副身子，我早在冰窟中便看过了。”
泠玉紧闭双眼，泪珠自睫间滚落。
夜风吹过山崖，草木簌簌作响。月华愈盛，映得她通体透白如琉璃。谢淮眸中暗色翻涌，那血腥气愈发浓重，与月下清冷景象格格不入。
“你说，谢知许此刻若知你处境，会如何？”他滚烫的气息拂过她颈侧
泠玉咬唇不语，只余微微颤抖。
“他这个废物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放任我出来了！”
远处瑶华山峰灯火零星，清心殿丹火未熄。这仙家福地，月明风清，却无人知山崖上正发生着什么。
草木无声摇晃，唯有夜风呜咽。
泠玉睁眼望向天际孤月，心中一片冰凉。她知道，今夜漫长，方才开始。
而那个温和如草木的谢知许，究竟何时才会归来？
她闭上眼，任泪水没入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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