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那位沉睡四载的小姐忽而转醒的消息,如同初春时分悄然坠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细小石子,在京城盘根错节的权贵圈层里,漾开了些许微不可察的涟漪,却终究未能掀起什么像样的风浪。
毕竟,一个昏迷了整整四年的官家女子,即便侥幸醒来,于这偌大的帝都、于波谲云诡的朝局而言,也不过是件无足轻重的稀罕事罢了,很快便被新的谈资所取代。
当这消息经由层层递送,最终传至九重宫阙的御前时,萧烬正端坐于养心殿那张宽大的紫檀木御案之后,手执朱笔,凝神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章。
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不出丝毫情绪。凌墨躬身立于阶下,语气平稳得如同在汇报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公务:“陛下,礼部侍郎苏承府上传来消息,其女苏婉清小姐已于三日前苏醒,太医署派人看过了,目前身体虽仍显虚弱,需好生将养,但神智已然清明,并无大碍。”
萧烬执笔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一滴饱满的朱砂墨点不受控制地坠落在雪白的宣纸奏折上,迅速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痕,如同心口骤然渗出的血。然而,他眼帘始终未抬,只是从喉间极轻地逸出一声“哦”,声调平淡无波,仿佛听到的只是某处宫苑移栽了一株新花般无关紧要的小事。
凌墨暗自抬眸,飞快地掠了一眼陛下沉静如水的面容,那上面看不出半分波澜,似乎那盏在重俗寺禅房里燃了四年、与苏小姐性命魂魄息息相关的往生灯,以及了然主持圆寂当日那十二响沉重钟鸣所带来的种种异象与猜测,都未曾在他坚冰般的心湖中留下任何特别的期待或涟漪。
凌墨在心中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或许,陛下是真的已然放下,接受了那个灵魂彻底消散的事实;又或许,是过往三年里经历了太多次从希望到失望的轮回,早已不敢、也不愿再轻易报以任何希冀了。
然而,与宫廷中这份近乎漠然的平静截然相反,接下来的几日,位于城西的苏侍郎府邸却是愁云惨淡,氛围压抑。苏承本人更是忧心忡忡,甚至连在御前奏对时,都显得有些神思不属,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焦虑。
这日,萧烬处理完手头几件紧急政务,见苏侍郎仍侍立一旁,面露踌躇,似有未尽之言,便放下朱笔,淡声询问:“苏爱卿还有何事要奏?”
苏承像是终于被这句话戳破了强撑的镇定,猛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先泣,老泪纵横:“陛下!老臣……老臣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敢冒死来惊扰圣听!小女婉清……她、她虽是醒了过来,可这醒来后的性情……简直是判若两人,言行无状,骇人听闻!老臣……老臣实在是怕她不知天高地厚,他日冲撞了天威,为我苏家惹来灭门之祸啊!”说到最后,已是语带哽咽,以额触地。
“哦?”萧烬终于抬起眼,深邃的目光落在跪伏于地的老臣身上,眸底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兴味,“性情大变?苏爱卿细细说来,如何个大变法?”
苏承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也顾不得什么臣子仪态了,涕泪交加地诉起苦来:
“陛下明鉴啊!小女自幼熟读《女诫》《内训》,向来温婉娴静,知书达理。可自她醒来后,这些大家闺秀的教养竟是半点也无了!竟是日日吵着闹着要出府去!臣以内阁千金不宜抛头露面、有损清誉为由严加规劝,她竟……她竟说什么……说要出去‘烧拼’!老臣愚钝,翻遍典籍,实在不知这‘烧拼’乃是何意啊?是烧什么东西?还是拼什么物件?问她,她只说是极要紧、极要紧的事,比她的性命还要重要!臣府中护卫稍加阻拦,她竟……她竟敢翻墙而出!这、这成何体统!”
萧烬原本随意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轻轻敲击了一下光润的木质表面。“烧拼?”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音节在唇齿间滚动,陌生又突兀,组合在一起透着一种格格不入的怪异感,绝非本朝任何典籍或市井俚语中所能见。然而,就是这莫名其妙的两个字,却像一根极细的羽毛,在他冰封了三年的心湖最深处,极其轻微地搔刮了一下,带来一丝几不可辨的、却又无法完全忽略的异样触动。
苏承并未察觉帝王这细微的变化,依旧沉浸在巨大的忧虑与惶恐中,继续颤声道:“这……这还不算最骇人的!陛下,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她……她醒来没几日,竟自己主动提起了婚嫁之事!这已是惊世骇俗,有违纲常!可她……她……”
苏侍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大逆不道,足以让他立刻身首异处,“她竟敢口出狂言,说……说要嫁给……嫁给当今皇上您啊!还说……还说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陛下!小女定是昏迷日久,邪风入脑,以致神志昏乱,满口胡言!老臣恳请陛下,念在她久病初愈,神智不清的份上,宽恕她这弥天大罪!老臣回去定当严加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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