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文帝二十一年秋,千丞相的发妻、晋安侯府嫡女因病离世,举府哀恸。
皇帝体恤臣子,特命年仅七岁的太子景祁,带着五岁的胞弟四皇子景枫,以及丽妃所出的三皇子景晨,前往丞相府代为吊唁,聊表天家心意。
灵堂之上,白幡低垂,香烛缭绕。
千丞相痛失爱妻,哭得肝肠寸断,几度昏厥过去,全靠随行的太医施针急救,才勉强稳住心神。
前来吊唁的宾客无不叹息,目光都聚焦在那位悲痛欲绝的丞相身上。
唯独五岁的景枫,一双灵动的眼睛在人群中逡巡,最后落在了灵柩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那里跪着一个小姑娘,穿着素白的孝服,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却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皮肤白皙,模样应是极好的,此刻却哭得双眼红肿如桃,泪水无声地流淌,打湿了身前的地砖。
她没有像父亲那样嚎啕,只是默默地、不停地流泪,那强忍悲痛的倔强模样,让景枫没来由地心里一揪。
他轻轻扯了扯身旁太子哥哥的衣袖,仰起小脸,小声问:“哥哥,那个女孩是谁啊?”
小太子景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俊秀的小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与怜悯:“应是千丞相与千夫人的独女,千寂雪。”
“哦,”景枫点点头,稚嫩的声音里带着感同身受的难过,“原来她就是千夫人的女儿啊。”
“以后……她要同我一样,没有娘亲了。”
他自己也早早失了生母,虽得兄长庇护,但那份缺失的温暖,他懂。
小太子怜爱地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语气坚定:“你还有哥哥,哥哥会永远保护你的。”
景枫眨了眨眼,看向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哥哥,可她没有哥哥啊。”
小太子景祁闻言,也再次看向那个独自垂泪的小姑娘,抿了抿唇,低声道:“以后,你可以给她当哥哥。”
这句话仿佛点亮了景枫小小的世界,他眼睛一亮,用力点头:“是啊!我可以给她当哥哥啊!我可是皇子!以后谁欺负她,我就罚他!”
小太子勾了勾嘴角,没再多说,转身整了整衣袍,端起太子的架势,一本正经地去向千丞相说些“节哀顺变、保重身体”的场面话了。
景枫的注意力却始终在那小姑娘身上。
他见她不知何时悄悄起身,独自一人退出了灵堂,小小的身影没入侧边的回廊。
景枫想也没想,猫着腰就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千府的后花园,景枫才快跑几步,拦在了小姑娘面前。
跟着小姑娘的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挡在小主子身前:“这位小公子是?”
景枫挺了挺小胸脯,学着太子哥哥平日训导宫人的气势,努力板起脸:“本小爷是四皇子景枫!”
“我要同你家小姐说些话,你这嬷嬷还不快去准备些茶点来!”
那嬷嬷有些犹豫,看向自家小姐。
小姑娘,也就是千寂雪,抬起红肿的眼睛看了景枫一眼,又迅速垂下,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意外地镇定,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观景亭:“嬷嬷,你去准备吧,我在亭子里等你。”
嬷嬷这才放下心,躬身退下。
景枫见碍事的人走了,刚想凑上前套近乎,问问她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要不要他帮忙教训坏人……
话还没出口,就听旁边小径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笑语。
两个与千寂雪年纪相仿、穿着素色衣裙的小女孩手牵着手,高高兴兴地走了过来,与这满府肃穆的气氛格格不入。
其中一个女孩手里,还把玩着一块莹润的玉佩。
景枫敏锐地察觉到,身旁千寂雪的小脸瞬间黑了,方才那点强装的镇定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侵犯的愤怒和巨大的悲伤。
“喂,你怎么了?”景枫小声问。
千寂雪没有理他。她猛地冲了出去,一把抢过那个女孩手中的玉佩!
“啊——!”
被抢的女孩立刻尖叫起来,声音刺耳,“千寂雪你干什么!你抢我东西!我要告诉爹爹!”
千寂雪紧紧攥着玉佩,小小的身体气得发抖:“千寂云!你敢拿我娘的东西!”
那个叫千寂云的女孩,也就是千丞相的庶女,毫不示弱地叉腰:“你娘都死了!我拿了又怎么样!放着也是浪费!”
旁边那个叫杨锦儿的女孩也跟着帮腔,语气刻薄:“就是!反正你娘都死了,东西放着也是放着,我们没嫌晦气就已经给你面子了!”
“杨锦儿!我打死你!”千寂雪被彻底激怒,悲愤交加,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和两个女孩扭打在一起。
她虽然人小,但那股拼命的狠劲,一时竟让两个女孩有些招架不住。
景枫在一旁看得傻了眼,他长在宫里,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眼看千寂雪渐渐落了下风,被千寂云揪住了头发,杨锦儿还在推搡她,景枫心头火起,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帮忙。
“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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