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廿九,南京悦来客栈。
沈渊手臂上的烫伤刚敷了药,绷带下仍隐隐作痛,但这痛楚远不及心中焦虑之万一。已是子夜时分,搜江的船只仍未传来好消息,太子的下落依然成谜。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骆养性推门而入,满身风尘,左臂缠着绷带——那是昨日镇江激战留下的箭伤。
“下游五十里都搜遍了,没有。”他的声音嘶哑,“江流太急,若是……若是被冲往下游,可能已经到了扬州,甚至出海。”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沈渊重复着这句话,不知是说给骆养性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继续搜。生要看到人,死……也要把尸首带回来,不能让殿下流落在外。”
骆养性重重坐下,双手掩面:“是我的错。我该亲自护着殿下走小路,不该让他单独……”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沈渊打断他,“复古社那边呢?”
“文若虚跑了。”骆养性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抓到的人招供,他带着几个心腹和萨摩藩的残余,乘快船顺江而下,可能要去海上与倭寇汇合。我们的人正在追,但水路复杂,怕是……”
“追不到也要追。”沈渊走到窗边,看着漆黑的江面,“江南制造总局的事处理得如何?”
“已经封锁消息,对外宣称是‘锅炉爆炸’引发火灾,伤亡二十余人。白敬亭等复古社核心成员秘密关押,正在连夜审讯。李国祯戴罪立功,愿意指证复古社所有罪行,只求保全家人。”
沈渊点头:“让他写供状,越详细越好。尤其是复古社与倭寇、走私、朝中官员的勾结,一条都不能漏。”
“还有一事。”骆养性迟疑道,“周延儒……昨晚在府中‘自缢’了。”
自缢?沈渊眉头紧锁。周延儒那种贪生怕死之人,怎会自尽?
“现场有蹊跷?”
“仵作验尸,说是自缢无疑。但周府管家招供,昨晚有几个‘京里来的人’拜访过周延儒,之后就传出死讯。”骆养性压低声音,“那几个人的口音,像是……宫里出来的。”
宫里!沈渊心中一凛。难道复古社的手,已经伸到紫禁城了?
“查。但要秘密查,不能惊动京里。”他顿了顿,“太子坠江的消息,封锁了吗?”
“封不住。”骆养性苦笑,“昨日镇江炮战,江面上十几艘船对轰,沿岸百姓都看见了。现在南京城里谣言四起,有说太子遇刺身亡的,有说被倭寇掳走的,还有说……是朝廷内部倾轧,有人要除掉太子。”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太子生死不明,谣言四起,朝局必然动荡。
“京里有消息吗?”
“八百里加急今早刚发出去,按路程,陛下应该明晚能收到消息。”骆养性忧心忡忡,“陛下龙体本就未愈,若闻此噩耗……”
沈渊不敢想。朱由检对朱慈烺寄予厚望,几乎是把维新的一切未来都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若太子真的有事,这位皇帝能否撑得住?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大人,”门外传来锦衣卫的声音,“瓜洲方向有消息。”
“进来!”
一个浑身湿透的探子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个油纸包:“瓜洲一个老渔夫今早送来的,说是昨夜从江里捞起一个孩子,孩子让他送这个到悦来客栈,给姓沈的先生。”
沈渊一把抢过油纸包,手在颤抖。打开,里面是一枚铜钱——正是他给太子的那枚特制铜钱!还有一张纸,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
“沈先生:予无恙,暂居瓜洲林老伯家。右眼伤重,恐难保。望速来接,勿声张。另,坠江前闻复古社言,其与海外有约,三月十五于琉球交易火器图纸。烺字。”
太子还活着!沈渊几乎站立不稳,紧紧抓住桌角才稳住身形。纸条最后那个稚嫩的“烺”字,像一道光劈开了连日的阴霾。
“快!备快马!去瓜洲!”他嘶声道。
“大人,您的伤……”
“备马!”
三月初一,寅时,瓜洲江滩茅屋。
朱慈烺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梦中他又回到了冰冷的江水里,右眼剧痛,耳边是炮火的轰鸣。他摸索着戴上左眼的单片眼镜——这是林老伯找村里的铜匠临时磨制的,虽然简陋,但至少能看清东西。
茅屋外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朱慈烺心中一紧,摸向枕边的短刀——那是林老伯的鱼刀,虽然钝,但总比没有强。
“殿下!”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沈渊!朱慈烺连忙下床,却因虚弱险些摔倒。门被推开,沈渊冲了进来,看到太子狼狈但完整的模样,这个一向冷静的书生眼眶瞬间红了。
“臣……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他跪倒在地。
“沈先生快起。”朱慈烺扶起他,“不是先生的错,是那些坏人太狡猾。”
沈渊仔细检查太子的伤势。右眼的纱布已经换过,但仍有血渗出,情况不容乐观。身上多处擦伤,好在没有骨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崇祯不止十七年请大家收藏:(m.x33yq.org)崇祯不止十七年33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