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也最为短暂。
当苏靖远、玄真道长一行人带着满身伤痕和疲惫,穿越重重迷雾和复杂山道,终于抵达预定的秘密汇合点时,东方的天际线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岳校尉带着残余的二十余人早已在此焦急等候,看到苏靖远等人活着回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看到他们狼狈的模样和减员的情况,心又立刻提了起来。
汇合点是一个隐蔽的山洞,入口被藤蔓和幻阵遮掩。洞内燃着几堆小小的、几乎无烟的炭火,提供着有限的光亮和温暖。伤员的低声呻吟、粗重的喘息、武器擦拭的轻响、还有压抑的低声交谈,构成了此刻洞内的主旋律。
“侯爷!道长!”岳校尉迎上前,看到苏靖远苍白的脸色和左臂那泛着黑气的伤口,脸色一变,“快,陈院判留下的伤药和解毒散!”
随军的医士(也是“幽影”中略通医术者)立刻上前,熟练地处理伤口。岩也沉默地坐到一边,由人帮忙包扎腰间的刀伤。
苏靖远靠坐在石壁上,忍着伤口处理的刺痛,目光扫过洞内众人。出去时七人(包括他自己),回来只剩四人,且个个带伤。那三名“幽影”好手的牺牲,让他心头沉重。但战争就是如此残酷。
“岳锋,汇报情况。”苏靖远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稳定。
岳校尉立刻躬身:“禀侯爷,东、南两处外围锚点破坏行动基本成功。根据道长留下的感应符和‘破阵营’兄弟的评估,两处节点传输效率预计下降六到七成,且结构受损,短期内难以修复。但我方代价亦不小,伤亡共计十七人,其中阵亡九人,重伤八人。玄真道长及时接应,我们才得以摆脱追兵和预设的邪阵陷阱。目前北狄正在断魂崖周边展开大规模搜捕,我们撤至此地途中,已遭遇三波小型搜索队,均侥幸避开或快速解决。”
苏靖远点点头,看向玄真道长:“道长,多谢援手。若非你及时赶到,老夫今日恐怕要折在‘噬风之口’了。”
玄真道长摆摆手,脸色凝重:“侯爷言重了,分内之事。只是……老道赶到时,感应到那‘主锚点’洞穴内的邪气之浓烈、阵法之完整,远超预期。即便外围锚点被削弱,其核心依然稳固,且似乎……被激怒了。” 他顿了顿,“老道以雷法强行干扰时,能感觉到地窍深处有更庞大、更古老的邪恶意志在躁动。北狄的血祭仪式,恐怕已到了关键阶段,不容有失,所以反应才会如此激烈。我们必须尽快制定下一步计划,时间……真的不多了。”
洞内气氛更加沉重。付出了近三十人的伤亡,只换来了外围的削弱,核心依旧固若金汤,敌人还被彻底惊动,搜捕网正在收紧。这局面,怎么看都像是在走向绝境。
一直沉默处理伤口的岩,突然抬起头,用生硬的官话夹杂着手势,艰涩地说道:“骨片……感应……更弱了……但……没断。”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刻满古老纹路的骨片,此刻骨片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苍凉光晕,“里面……还在撑……但……很痛苦。”
骨片感应变弱,说明内部谢允之和两位“星语者”的情况更加糟糕,但尚未断绝,意味着他们还活着,还在抵抗。这或许是唯一的好消息,却也更让人揪心。
苏靖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外围削弱已成,虽未竟全功,但也为我们创造了机会。主锚点必须破坏,否则一切牺牲都将白费。如今敌明我暗(相对而言),敌守我攻,敌众我寡。强攻绝无可能,唯有智取,出奇制胜。”
他看向岳校尉和玄真道长:“召集所有还能战斗的骨干,我们就在此地,立刻商讨下一步行动方案。另外,将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情报——主锚点地形、守卫力量、邪阵特点、以及岩兄弟所知的一切关于‘星陨之地’和破坏方法的古老知识——全部汇总。同时,设法与妙儿取得联系,听听她的看法。” 他深知自己女儿虽然身体弱,但思维敏捷,常有出人意料却有效的点子,尤其是在这种僵局中,或许能有突破。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能参与议事的,除了苏靖远、玄真道长、岳校尉、岩,还有两名“幽影”的小队长、一名“破阵营”的队正,以及玄真道长带来的两名擅长阵法和符箓的道门弟子。
简陋的山洞,成了决定数人生死乃至北疆局势的临时指挥所。
而在百里之外的肃王府别院,苏妙也几乎一夜未眠。天色微明时,她终于收到了来自前线的第一份完整战报和父亲安然脱险的消息,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但看到伤亡数字和“主锚点未破、北狄大规模搜捕”的描述,心又立刻提了起来。
她知道,父亲他们此刻一定在紧急商讨对策。而自己,也必须尽一份力。
“小桃,磨墨。影十一,把北疆的详细地图,还有我们之前推演用的沙盘和棋子都拿过来。” 苏妙吩咐道,虽然脸色依旧不好,但眼神锐利。她走到书桌前坐下,开始整理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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