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客厅,看向那幅合影。陆明舟的身影更加模糊,几乎融进了背景,只剩下一个依稀的人形轮廓。
而属于她的那一半,色彩依旧刺目地鲜艳,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被强行抽取、汇聚于此,成为一种不祥的征兆。
顾沉在加速。她的窥探,如同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让他不再满足于缓慢的侵蚀,开始了更直接的掠夺。
林夏站在那幅《悬崖与海》前。顾沉的身影又向前逼近了一步,暗红色的“海”已经漫过了画布中央,距离那个代表她的女性轮廓,仅剩寸许。
恐惧依旧存在,但这一次,恐惧的深处,燃起了一簇冰冷的火焰。
她想起了记忆回廊里那个孤独脆弱的少年,也想起了镜中那个残忍偏执的亡魂。
悲悯与抗拒在她心中激烈交战,最终,化为一个清晰的念头:她不能只被动地看着自己被吞噬,看着陆明舟被抹去。
她要做点什么,用她擅长的方式。
她搬开那幅被污染的《悬崖与海》,重新钉上一张巨大的、空白的新画布。
她没有选择油彩,而是找出了色粉笔——更直接,更易于覆盖,也更能承载她此刻汹涌而粗糙的情绪。
沈夜虚弱的声音在她脑中回响:“理解…是化解的开始…”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绝。她拿起一支深蓝色的色粉笔,手腕悬停于画布之上。腕间的红线灼热地搏动着,像是在发出警告。
“你不是想被看见吗?”她对着空气,也对着那幅旧画上顾沉的身影,低声说道,“好,我让你看清楚。”
笔尖落下。
她没有画那个完美的、作为“救赎幻影”的顾沉。
她画的是记忆回廊里看到的——那个因父亲斥责而紧握拳头、指节发白的少年;那个躲在天文社角落、偷偷凝视蓝绣花标本的孤独身影;那个在雨中手握二等奖证书、眼神逐渐崩坏的绝望灵魂。
她用粗粝的线条勾勒他紧绷的嘴角,用灰暗的色调渲染他周身的压抑。她画他的敏感,他的才华,他的痛苦,以及那最终将一切扭曲的、致命的偏执。
这不是情书,这是一场解剖。
每一笔落下,旧画布上顾沉的身影就似乎僵硬一分。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躁不安的气息,工作室的温度似乎在下降。腕间的红线灼痛加剧,像是有根烧红的铁丝在皮肉下穿梭。
林夏不管不顾,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混合着色粉,在画布上留下深色的痕迹。她将他内心的黑洞,他对“唯一”的病态渴求,赤裸裸地铺陈在画布上。
她在告诉他:我看见了,但我看见的不是你编织的美梦,而是你鲜血淋漓的真相。
当画作接近完成时,异变陡生。
旧画布上,那片暗红色的“海”开始剧烈翻涌,如同沸腾。
顾沉清晰的身影开始扭曲、闪烁,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他纯黑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惊愕”与“暴怒”的情绪。
工作室内的灯光疯狂闪烁,窗户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那些被林夏废弃的、画着扭曲向日葵和孤独剪影的画稿,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飞。
一个压抑着极致愤怒的少年嗓音,直接在室内炸响,不再是低语,而是尖锐的嘶鸣:
“你!怎!敢——!”
伴随着这声嘶吼,一股强大的、冰冷的精神冲击狠狠撞向林夏的意识。她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扶住画架才没有倒下,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但她抬起头,看着那幅几乎完成的、描绘着顾沉真实内心的画作,嘴角竟扯出一抹近乎惨烈的笑。
她做到了。她的画,她的“回信”,真正地触怒了他,也……真正地触及了他执念的核心。
战争,从现实与记忆的层面,正式蔓延到了灵魂的战场。她以画为刃,劈开了他为自己构筑的完美堡垒。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闷雷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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