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又一次被威亚拉到半空。她开始旋转，手腕用力准备换手，可落地时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垫子上。她没说话，咬着嘴唇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林小满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保温杯和毛巾。她看着沈照走回训练台，脚步有点拖。这已经是第七次了。前六次都没成功，这次更差。
收工后，沈照回到房车。林小满扶她坐下，卷起她的裤腿给她敷药。膝盖又红又肿，旧伤还没好，新伤又叠上了。轻轻一碰，沈照就吸了口气。
“你这样不行。”林小满说，“武术指导说了，再练会留下后遗症。”
沈照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为什么不休息一下？”林小满声音有点抖，“你不只是一个人在拍戏，整个组都在等你。灯光、摄影、对手演员，大家都配合你调整节奏。你现在是拿身体硬撑。”
沈照没说话。
林小满把冰袋压上去，手停了一下，“我给你发语音你不回，视频也不接，说剧组忙。可我知道你在硬扛。你是怕别人说你不行，对不对？”
沈照抬起头，“我不想靠替身活着。”
“没人让你全靠替身。但有些动作太危险，连专业武替都要练一个月才能上。你才练几天？”
“够了。”沈照打断她，“我不想听这些。”
林小满看着她，忽然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江老师，我是小满。”她说，“沈照今天又摔了，膝盖直接跪地。武术指导说她每练一次都在透支身体。您……能不能劝劝她？”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药买了吗？”江俞白的声音很平静。
“还没。”
“买一罐德国产的深层修复软膏，加急空运，今天必须送到。”他说完就挂了。
林小满愣了一下，马上打开购物软件下单。两小时后，快递信息更新：已发货，明天能到。
第二天早上，包裹到了。沈照正坐在桌前看训练视频，林小满把盒子递给她。她拆开，看到那罐熟悉的软膏，手指顿了一下。
这是江俞白上次给她买的同款。那时候她跳舞扭伤脚踝，疼得睡不着。他一句话没说，让人寄来这罐药，还附了张纸条：“疼就喊，别装英雄。”
她拧开盖子，抹了一点在膝盖上。凉意渗进去，痛感轻了一些。
手机震动。一条短信跳出来。
“一点点练，你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别急，慢慢来。”
她盯着屏幕，眼眶突然发热。
这句话他以前也说过。那次她一口气喝完三杯奶茶，结果肚子疼得打滚。他在旁边冷笑：“我说了多少遍，你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后来每次她贪嘴，他都会这么说。
现在他又说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不是让她放弃，是让她别把自己逼得太狠。
她想起昨晚看的视频。第七遍回放时，她发现自己的动作其实有进步。转身快了零点五秒，踢腿高了十厘米。只是她一直盯着失败的部分，忘了看那些小小的进步。
她放下手机，对着镜子检查伤口。红肿还在，走路还是疼。她不能再这么拼了。
中午，她主动去找武术指导。
“高难度腾跃和落地翻滚，我用替身。”她说，“但我希望近身格挡和部分转身镜头，还能自己来。”
武术指导看着她，没说话。
“我不是认输。”她继续说，“我只是换个方式赢。”
武术指导沉默很久，点点头，“行。从明天开始改计划。先恢复膝盖，再分段练习。”
她松了口气。
回房车的路上，林小满走她旁边，小心问：“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沈照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有人告诉我，别急。”
晚上，她躺在床上，打开江俞白转发给她的歌。是首新曲，还没发布，叫《坚持者》。副歌响起时，她坐起来，重新看今天的训练视频。
这一次，她没有一帧帧找问题。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点了收藏。
第三天清晨，剧组集合。新的拍摄方案定了。沈照穿上护具，站到威亚区。武术指导走过来，递给她一张动作分解表。
“今天只练三个动作。”他说，“每个做五遍，不求快，只求准。”
她接过表格，点头。
第一轮开始。威亚启动，她腾空而起。第一个动作顺利完成。第二个动作中途风偏了一下，她稳住重心，落地站稳。
“不错。”武术指导说。
她擦了擦汗，“再来一次。”
第三轮结束，导演过来看数据。摄影组反馈画面稳定，动作流畅度明显提升。
“可以保留近景镜头。”导演说，“后面几场打戏，按这个节奏来。”
沈照站在原地，呼出一口气。
林小满递来水杯，小声问：“你还记得昨天那条短信吗？”
她点头。
“他其实很担心你。”林小满说，“但他不说。”
沈照笑了笑，“他知道我说了不算数，只有他自己说的话我才听。”
林小满翻了个白眼，“你真是疯了。”
下午补拍一场短兵相接的戏。这次她不再追求连招完整，而是专注每一次出剑的角度和力度。一个八秒镜头拍了十二条，直到导演喊过。
收工时天还没黑。她坐在休息帐篷里，看昨天补拍的片段。画面里她的动作比之前利落，眼神也有杀气了。
手机亮了一下。江俞白发来一张照片。是他坐在钢琴前的手，正在弹一段新旋律。没有文字，只有一个音符表情。
她点了播放键，那段旋律响了起来。
是《坚持者》的前奏。
她把手机贴在耳边，一遍一遍听。外面传来工作人员收拾器材的声音，有人喊她的名字，通知明天早场时间。
她没动。
帐篷角落放着那罐软膏，盖子开着，味道淡淡地飘在空气里。
她伸手摸了摸膝盖，伤口还在疼，但已经能用力。
明天要拍一场空中翻身接双刀劈下的戏。按照新方案，腾空部分由武替完成，落地转身由她接手。
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全部亲身上阵。
但她也知道，这一场，她一定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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