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女生刚坐下，江俞白还没说话，导演的对讲机响了。
“沈照那边准备好了吗？”
“就等你这边结束。”助理低头看手机，“她补完妆了，已经进候场区。”
江俞白把耳机拿下来，放在控制台上。他没出声，看了两秒波形图，转身走向休息室。桌上的水杯还是凉的。
另一边，《青云谣》片场。
山门前的布景搭好了。石阶往上走，尽头是半开的宗门。风有点大，幡旗一直在响。摄像机调了三次，终于找到合适的逆光角度。
沈照站在角落，穿一身素白长袍，肩上背着旧包袱。头发简单挽起，没有戴首饰。她低着头，手指绕着包袱带打圈。
助理递来温水：“喝一口？”
她摇头，小声问：“刚才那条过了吗？”
“导演说再拍一次。”助理说，“情绪要收一点，别太满。”
沈照点头。她闭上眼，深呼吸。
脑子里突然想起江俞白的声音——不是真的，是上次视频里他说的：“别急，慢慢来。”
她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睁开眼时，眼神变了。
“演员就位！”场务喊。
沈照走到起点位置。父母和兄长已经在原位。母亲眼睛已经红了。这段戏她们私下排过两次，但正式拍还是第一次。
“各部门注意，第十场第三镜，A机B机同步，现场收音，准备——”
“五、四、三、二、一，开始！”
沈照站着，背对宗门。
远处传来喜乐声，是妹妹的婚礼。
她没有回头。
一只手搭上她的手腕，是母亲。
“再想想，墨渊寒苦，你这一去就是一辈子……”
沈照不动。
三秒后，她右手慢慢抬起来，轻轻拨开母亲的手。动作很轻，像是怕伤到她。
但她还是没有回头。
脚步动了。
一步，两步。
走得慢。
摄像机拍她的背影。风吹起头发和衣角。包袱晃了一下，被她左手按住。
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妹妹不懂事，可你是姐姐！家门不能没人撑！”
她停下。
侧脸对着云海。眼里有痛，有怨，也有决心。
几秒后，继续走。
兄长追上来想帮她拿行李，被她轻轻避开。
“我的路，我自己走。”
说完这句，她加快脚步。
石阶很陡，她走得稳。
到了山门，她终于回头。
一家人都站在原地望着她。
她看着他们，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转身，推门，走出去。
门合上了。
全场安静。
五秒没人动。
导演盯着监视器，反复回放最后一个侧脸镜头。
他抬头，对摄像师点头：“一条过。”
摄像师摘下耳机：“背影节奏很好，情绪一直在线，能用。”
周围人松了口气。有人小声说：“真没想到……”
助理站在角落，悄悄擦了下眼角。
沈照走到遮阳伞下，腿一软，扶住墙才没坐下去。
助理赶紧扶她：“没事吧？”
“没事。”她喘气，“就是有点累。”
“给你水。”
她接过，喝了一小口。手还在抖。
武术指导走过来，看了一会儿回放，说：“最后一段走位，比排练还稳。”
沈照笑了笑：“谢谢老师。”
“你心里有数。”他说，“这种戏，光练不行，得进得去。”
她点头。
不远处，导演和副手开会。
“剪辑就用这条。”他说，“不用补拍。她把‘舍’演出来了。不是牺牲，是选择。”
副导演惊讶：“不试第二条？”
“不用。”导演说，“再拍反而假。”
工作人员开始收设备。B机摄像收拾三脚架时对同事说：“我拍八年古装剧，第一次见顶流能把背影演哭的。”
那人笑：“你哭了？”
“我没哭。”他瞪眼，“但我旁边场记哭了。”
沈照靠在伞下，听着远处声音。她没说话，只看着天边的云。
助理蹲下给她按摩小腿：“明天还有文戏，今晚得早点睡。”
“嗯。”她说，“先把定妆照拍了。”
“不急。”助理说，“你先歇着。”
她摇头：“工作完了再歇。”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
江俞白发来一个表情包：一只小猫趴着，爪子往外推东西，配字“别闹”。
她一下子笑了。
助理瞥见：“他又发猫？”
“嗯。”她回了个笑脸，“他总这样。”
“你就这么高兴？”
“当然。”她说，“他理我我就高兴。”
助理无奈：“你是真不怕累。”
“不累。”她说，“刚才那条，我很清楚自己在哪。”
“哪？”
“戏里。”她说，“以前我总是演别人要我演的样子。现在我知道，我在演我想成为的人。”
助理愣了下，笑了：“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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