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周正帆带着宏观组组长刘斌和苏晓冉,轻车简从,来到了调研第一站——位于省南部的传统工业城市,龙泉市。
龙泉以煤炭和钢铁立市,曾经辉煌一时,但近年来随着资源枯竭和环保压力加大,转型发展步履维艰。接待他们的是市发改委一位姓王的副主任,态度客气而谨慎,汇报材料写得四平八稳,成绩讲得多,问题谈得少。
“王主任,感谢你们的介绍。”周正帆听完汇报,合上笔记本,“这样吧,下午我们不去看规划展厅了,能不能安排我们去几个代表性的企业,特别是那些经营比较困难的老国企,还有正在转型中的民营企业看看?”
王副主任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周主任,那些老国企情况比较复杂,环境也不好,怕影响领导心情。要不还是去看看我们新建的高新技术产业园……”
“王主任,”周正帆温和而坚定地打断他,“我们就是来了解真实情况的。好的要看,不好的更要看。只有看到真问题,我们的研究才能有的放矢。”
王副主任无奈,只得安排车辆,下午带他们去了龙泉最大的困难国企——龙山煤矿机械厂。
厂区占地广阔,但显得十分破败。高大的厂房墙皮剥落,窗户玻璃很多已经破损,厂区内杂草丛生,只有少数车间还传出机器声。厂党委书记和厂长早早等在门口,都是五十多岁的老同志,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愁容和疲惫。
“周主任,欢迎各位领导来厂里指导工作!”厂长老陈紧紧握住周正帆的手,声音有些沙哑。
周正帆看着这位比自己年纪还大、却已头发花白的厂长,心中感慨,用力回握了一下:“陈厂长,辛苦你们了。我们就是来学习的,想听听咱们厂里的真实情况。”
他们走进一个还在生产的车间,机器轰鸣,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金属切削液的味道。工人们穿着沾满油污的工作服,在机床前专注地操作着。看到有领导进来,他们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埋头工作,眼神麻木。
“厂里现在还有多少在岗职工?”周正帆大声问跟在身边的老陈。
“正式在岗的还有八百多人,另外有将近两千人处于‘内退’或‘待岗’状态。”老陈叹了口气,“订单太少,养不活这么多人。可这些都是跟了厂子一辈子的老工人,很多一家几口都在厂里,不敢轻易下岗啊!”
“主要困难在哪里?”周正帆问。
“一个是产品老旧,竞争力不行。煤矿行业不景气,我们的主打产品卖不动。想转型,搞新产品,一是没技术,二是没资金。”老陈指着车间里的设备,“这些机器,还是八十年代进口的,早就该淘汰了。可想更新,谈何容易!”
“政府没有扶持政策吗?”一旁的刘斌问道。
“有是有,但申请手续复杂,资金额度也有限,杯水车薪。”厂党委书记插话,“而且银行看到我们是老国企,负担重,都不愿意贷款。说实话,厂子现在就是靠一点老底子和出租部分厂房勉强维持,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周正帆心情沉重。他走到一台机床前,看着一位老师傅熟练地操作。老师傅看上去快六十了,戴着一副老花镜,神情专注,额头上布满汗珠。
“老师傅,干这行多少年了?”周正帆大声问。
老师傅停下手中的活,用棉纱擦了擦手,憨厚地笑了笑:“四十二年喽!十八岁进厂,一辈子就干这个。”
“现在收入怎么样?”
“还行,基本工资两千多,加上奖金能到三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老师傅语气平淡,“就是不知道这厂子还能开几天。儿子劝我提前退休,可我这手艺,退了还能干啥?再说,也舍不得这帮老伙计。”
周正帆默然。他理解这种情感,更理解这背后的无奈。这些为国家奉献了一辈子的产业工人,在时代的大潮中,正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离开车间,他们又参观了厂里的研发室。说是研发室,其实就是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里面只有两个年轻的技术员在电脑前画图,设备十分简陋。
“厂里现在留不住年轻人啊。”老陈叹息,“有点本事、有门路的都走了。这两位还是看在老厂长的面子上留下来的,不容易。”
调研完机械厂,王副主任又带他们去了一家民营环保科技企业。与机械厂的破败形成鲜明对比,这家企业位于新区,窗明几净,充满现代气息。年轻的总经理带着他们参观了研发中心和生产线,介绍着公司的核心技术和发展规划,意气风发。
“我们公司虽然成立才五年,但发展很快,去年产值已经过亿。”年轻总经理信心满满,“关键是找准了方向,抓住了环保产业的风口。我们现在不缺市场,就缺人才,特别是高端研发人才。”
周正帆看着车间里自动化程度很高的生产线和那些充满活力的年轻面孔,心中感慨万千。这就是中国经济转型的缩影,新旧动能的转换,伴随着阵痛,也孕育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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