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长那通敲山震虎的电话，像一盆恰到好处的冷水，让李云龙那颗因实力暴涨而有些发热的脑袋，稍微冷静了些许。他独自在团部里踱了半天步，嘴里叼着早已熄灭的旱烟袋，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树大招风，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独立团现在就像黑夜里的火把，太亮眼了，想不引起注意都难。旅长那边暂时糊弄过去了，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其他各方势力，无论是友是敌，恐怕也都在暗中窥探。
光有先进的装备和充沛的物资，还远远不够。一支真正的铁军，不仅要有锋利的爪牙，更要有坚韧的筋骨和统一的意志。否则，内部一旦出现问题，再好的装备也是废铁，再厚的家底也能败光。
他想起了赵刚。这位搭档时间不算太长，但做事严谨、原则性极强的政委。以往，他对赵刚那套“思想教育”、“组织纪律”的说教，总觉得有些啰嗦，有些束缚手脚。打仗嘛，能打胜仗就是硬道理！但现在，他隐隐感觉到，在独立团即将迎来质变飞跃的关口，赵刚和他所代表的那套东西，或许正是确保这艘快速航行的战舰不偏离方向、不解体沉没的压舱石。
正思忖间，团部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进来。”李云龙收敛思绪，沉声道。
门被推开，赵刚拿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与严肃，但眼神中比平时多了一丝凝重。
“老李，没打扰你吧？”赵刚走到桌边，将笔记本放下。
“没有没有，来得正好！”李云龙连忙招呼他坐下，顺手拿起暖壶给他倒了碗热水，“我正好也有事想找你聊聊。”
赵刚接过碗，没有喝，目光扫过李云龙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思索痕迹，开门见山地说道：“老李，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最近咱们团变化很大，发展很快，这是好事，战士们士气很高。但是，快速发展也带来了一些新的问题，我整理了一下，觉得必须和你深入沟通一次。”
李云龙心里一动，知道赵刚要说正事了，他坐直了身体，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老赵，你说，什么问题？咱们之间，有啥说啥。”
赵刚翻开笔记本，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条理清晰地说道：
“第一，是骄傲自满情绪和山头主义苗头。部分干部战士，尤其是那些换装了新式武器、打了几个胜仗的连队，尾巴有点翘起来了。觉得咱们团天下第一，看不起兄弟部队，甚至对上级的一些指示也开始阳奉阴违。个别营连干部，把好装备、好兵员当成自己的私产，不愿意服从团里的统一调配。”
李云龙眉头皱了起来，这点他也有所察觉。张大彪那一营，自从全员换装加兰德后，看其他营的战士眼神都不一样了，训练时也带着一股傲气。
“第二，是纪律松弛和享乐思想。由于物资突然宽裕，个别单位开始大手大脚，浪费粮食弹药的现象时有发生。还有少数干部，开始讲究吃穿，脱离战士和群众。比如，三营有个排长，拿缴获的日本罐头偷偷开小灶，被战士反映上来了。”
“他娘的！反了他了！”李云龙一听就火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老子搞来物资是让兄弟们打鬼子更有力，不是让他拿来享受的！这个排长，立刻撤职！关禁闭！”
赵刚点点头，在本子上记了一笔，继续说道：“第三，是新老兵之间的矛盾和军事训练中的问题。大量新式装备列装，很多老兵经验丰富，但接受新事物慢；新兵学习能力强，但缺乏实战经验。两者在训练中配合不够默契，甚至互相看不起。另外，部分干部对新装备的战术运用理解不深，还在沿用老一套，导致训练效果打折扣。”
“第四，也是我最担心的一点，”赵刚合上笔记本，目光直视李云龙，“部队的快速壮大，吸引了各方注意。我担心，会有敌人的特务混进来，或者一些不坚定的分子被收买。我们的保密工作，必须进一步加强。尤其是你提到的那个‘秘密渠道’，老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要探听你的秘密，但作为政委，我必须确保部队的绝对安全和纯洁。”
赵刚提出的这四个问题，个个都戳在了独立团当前发展的痛点上，尤其是最后一个，更是直接关系到李云龙最大的秘密。
李云龙看着赵刚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心里快速权衡着。赵刚是可靠的，原则性强，对党忠诚，这一点他毫不怀疑。但是，系统的存在太过惊世骇俗，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他不能冒这个险。
他沉吟了片刻，选择了一个相对折中且能部分取信于赵刚的说法。
“老赵，”李云龙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表情变得十分严肃，“你提的这些问题，都很关键，说明你这个政委尽职尽责，看得透彻！关于那个‘渠道’……唉，这事关重大，牵扯到海外一些同情我们抗战的复杂关系和地下线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连旅长那边，我也只能含糊其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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