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爷素来疼宠儿女,家中好不容易出了位读书人,更是不惜重金,时常添购书卷。柳家的书架如今堪比藏书阁,平日里书卷都码得整整齐齐。前些日子二公子说秋日晴好,便吩咐下仆把书搬到院里晒晾,可收书的小厮们不识字,回放时只管胡乱往书架里塞,好好的书如今全乱了次序。
平安在书架前翻找了许久,额角都见了汗,却始终没寻到主子要的那本。
“啊,找到了!是《游医札记》!”平安刚要松口气,拿起仔细一看却垮了脸,”咦,怎么是第一卷......”他欲哭无泪,都已经寻了两个时辰了,却还是找不到公子要的那卷书,放眼一望,书架不过翻了十之二三,若运气不好,今天怕是要耗在这儿了。
“你要找第几卷?”
冷不丁一句问话从角落传来,平安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小少年蹲在书架旁的阴影里,手里捧着一本书,正仰头看他。不知这小公子蹲了多久,反正这寻书两个时辰里,平安确定没见人进出过书房。
他看着年纪好小,莫不是二公子邀来的客人?平安连忙躬身行礼,恭声道:“见过小公子。是我家主子要寻《游医札记》第三卷,不知小公子可有见过?”
“左侧第三个书架,第二层,你仔细找找,该在那里。”少年说完便低下头,又沉浸回自己的书里。
平安忙道了谢,按着方位找去,果然没一会儿就摸到了那本第三卷。他一时忘了分寸,兴奋地喊了声“找到了!”,引得少年又抬了回眼,目光清亮地扫了他一下。
平安顿时红了脸,赶紧捂住嘴,又对着少年躬身谢了一遍,才轻手轻脚地抱着书退了出去。
柳安珩正坐在窗前走神,院里的落桂早已被清扫干净,自上次柳父过来送药,见着仆从偷懒没有打扫,便发了好大一通的火气,一连发卖了好几个粗使仆人,换上了新的一批,连贴身小厮长寿都被扣了半年工钱。经此一事,下人们便再不敢懈怠,院落被认真细致地打理过后,竟在这萧瑟的深秋中显出了几分生机。
自那晚那小少年出现后,第二日父亲竟真的送来了药王谷的珍贵丹药,他连着服了三丸,如今不过半月光景。昨日请老医师上门请脉,医师竟说他脉象平稳,已如常人般强健,只需再养些时日,补足过往亏空的元气,身子便能大好。
竟真如那小少年所说,一字不差,柳安珩想着,那晚定然不是做梦,只是不知如何才能再见那人一面了。
平安走入安和苑,遥遥便望见了主子又坐到了窗前出神,便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公子,窗外风大,您如今身子还得仔细些。”他把手中书卷放在桌上,转身从衣柜里取了件厚外袍,轻轻罩在柳安珩瘦削的肩上,嘴里还继续说着:“这卷《游医札记》可真不好找,小的找了两个时辰都没见着。多亏方才在书房遇着位小公子指点,不然现在还在翻书架呢……”
“小公子?”柳安珩猛地回神,指尖微微发颤,声音都紧了几分,“是什么样的小公子?”
会是他吗?那个声音软软糯糯的小少年......
“小的不认识,瞧着面生,许是二公子的朋友?约莫十来岁的样子,看着很文静。”平安回忆着。
“他可有说话?”柳安珩急切追问。
“说了,就几句,声音很轻,”平安仔细回想了下,笑道,“软软和和的,听着很舒服。”
软软和和的声音......一定是他,那晚的小少年!他如今竟还在柳府!柳安珩激动不已,拍案站了起来,却被冷风呛得一阵咳嗽,身子晃了晃,吓得平安赶紧上前为他拍背顺气,生怕他又变回从前的病弱模样。
“咳、咳……平安,快,快带我去书房!现在就去!”柳安珩五指抓着平安的手,语气里满是急切,身后的外袍滑落在地也毫不在意,只抬脚就要往门外走------他现在满心都是要找到那少年,好好谢他,更想再问问他的名字。
“公子,您慢些!等等小的!”平安捡起外袍,快步追了上去。他跟着柳安珩这么久,还是头回见主子走得这般急,竟是已经不管不顾了。
莫不是那位小公子竟是主子的旧友?看年龄却实在不像呀......
平安挠了挠头,满心都是疑惑,但也只能赶紧跟上,生怕主子出什么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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