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舒无聊地在凉亭一角坐着,她最是不喜这种宴席,凡是人多之处,必有群党结派,特别是这些终日无所事事的小姐们,难得有人交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背着人或当着面指指点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嘴碎似的。
柳云舒左看右看,也没见着太守夫人,她如今其实有些踌躇,刚刚在大门外见着李公子那副可怖的扭曲模样,让她一时之间实在无法接受,虽然之后李公子一直解释只是误会,但她听着,心里却总是不得滋味------他竟对我半分信任也无,莫说坊间传言是否可信,便是真与那林凌有了婚约,我也不可能在完婚之前与他共坐一辆马车,可见在那李四眼里,我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这样的人,当真值得我耗费青春空等三年么?
尚且不知道将来还要继续等多久......
柳云舒揉搓着帕子,她心里烦闷,女儿家的心事也无人可诉说,而她这副失意模样,却让那些嘴碎的小姐们万分得意起来。
自柳云舒出现在宴席上,之前争奇斗艳的各家小姐们全都沦为了陪衬,这叫人如何能忍?这些高门小姐们却又自持身份,不愿与商贾之女计较------便是想计较也无法,这柳云舒一来就躲在凉亭里,也不争抢风头,便是故意想找理由去寻她错处也寻不到。
如今见这柳云舒失意,便有一个官家女子忍不住站了出来,语气颇有些来者不善的味道:“哟,这不是柳小姐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坐着?”
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几分尖利,打断了柳云舒的思绪,她抬眼望去,发现说话的是李四的嫡亲妹妹,名唤李玉珠。秋日明明凉得很,她却偏要摇着团扇,只为营造发丝飞扬的飘逸感。
柳云舒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开口问了个好。
李玉珠走到柳云舒面前,垂着眼居高临下地望向她,“柳小姐可是在思念你的小郎君了?这次让他坐上你的轿舆,下次就该同坐一起了,果然商贾之女就是下作......”
竟是半分面子都不留。
“李小姐慎言,”柳云舒面色立马阴沉了下来,她腾地站起,因为身高比李玉珠高上许多,这一下便成了地位逆转,她垂着眼帘,语气带了几分冷意,“其一,那是柳家的马车,随行的是我家的护卫,并非什么‘小郎君’;其二,‘下作’二字,若从旁人嘴里说出,我只当是无知,可从李小姐口中说出,倒叫人笑话。”
她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看李文珠脸上有着不解,才接着说下去:”毕竟,李小姐的亲兄长李文信,可是为了我这个‘下作’的商贾之女,拖了三年婚约不肯成婚,传出去,不知是我‘下作’,还是你李家公子眼瞎?”
这话又快又利,直戳李玉珠的痛处。她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手里的团扇摇得更急,却半天憋不出反驳的话:“你、你胡说!我哥那是……”
“是怎样?”柳云舒往前半步,气势更盛,“是被我‘勾着’?还是李小姐觉得,你哥放着好好的未婚妻不娶,硬耗三年,反倒是我的错?”
周围原本偷瞄的小姐们都屏住了呼吸,谁也没料到平日看着温和的柳云舒,竟会如此伶牙俐齿。李玉珠被堵得眼眶发红,想撒泼又顾及身份,最后只能狠狠跺脚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便扇子捂脸转身跑了。
柳云舒看着李玉珠败走的狼狈模样,却半分胜利的快意都没有,只觉得内心深处又生起了一分烦闷,若她以后真的嫁入李家,婆婆不喜,小姑针对,这李四看着也不甚靠谱,又如何能把日子过得和美?
......
林凌踮着脚站在一棵大树的枝丫上,手给眼睛搭了个凉棚,远远望向簪花宴里的姑娘们,百多斤的一个人,竟没有把枝头压弯,看着颇为神奇。
“怎地全是一些庸脂俗粉......”他失望地放下手,干脆从树梢跃下,寻了根粗些的树杆便横靠躺好,闭眼假寐。
早知道把阿呆也带过来了,至少无聊了还能逗弄逗弄他,林凌心想。
深秋的凉风呼呼吹着,掠过树梢卷走了几片黄叶,这点微末的寒意对林凌来说并不算什么,只是落叶总落到他脸上,扰了他睡眠的意图,他正想起身去刺史府内寻张能睡觉的床,却在此时,忽然听到树下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那柳家的贱蹄子,竟敢当众羞辱于我,她不过是一个下流货色,便是本小姐与她说一句话,都是拉低了我的身份!”刚刚打了败仗的李文珠话里全是怨毒,她狠狠掐了一把身边丫鬟的手臂以作发泄,那丫鬟苦着脸,却是连开口求饶都不敢。
“小姐莫要发怒,奴婢有一法子,可以教训教训那不识好歹的柳家女。”站在另一边的丫鬟上前献计,见李文珠露出了感兴趣的模样,便凑到她耳边悄声说出了计划。
躺在树上正无聊着的林凌睁开了眼,这柳大小姐可真有本事,惹人也能挑着个狠毒无比的来惹,那婢女说得轻巧,用的计谋却处处透着阴毒,也不知是与她有着什么深仇大恨,竟是奔着把人逼死的地步去的。
不多时树下的婢女就领命离开着手准备实施计划,李文珠快意地笑了两声,也转身离开了。
柳云舒啊柳云舒,你得感谢自己长了一张美人脸,不然我可就懒得管这闲事了。林凌腰腹一拧,整个人如枯叶离枝般翻身而下,不急不缓地朝着簪花宴的方向走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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