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乃繁华浮世,历来为读书人吟咏不绝,若论此间最得青睐者,当属江南三绝。
江南有三绝。
一绝是美物,乃宣纸、徽墨、歙砚。其制作技艺精妙绝伦,引得文人墨客争相追捧,尤以燕墨斋所出为最。墨香清润沁脾,墨色亮泽莹润,纸张则纤薄而柔韧,若能以之挥毫泼墨,落笔成文、绘景成图,无人不颔首称叹,赞其为文房佳品。
二绝是美景,龙背山云海、铜官山竹林、太华山落日,皆是此间胜景。但凡亲身踏足,便知何为“一步一画卷”。晨攀龙背山巅,云雾如絮漫过肩头,周身云海缭绕,恍若误入仙境;午后步入铜官山竹林,风穿叶隙,簌簌作响,竹香清冽入鼻,竹影婆娑映地,信步其间,只觉此身已融于翠色清宁,心魂皆被涤荡得澄澈;待日暮登太华山,橘红落日轻吻西山,半天云锦尽染熔金之色,山风携余晖拂过眉梢,行客见此景致,无不驻足凝望,叹一声此行不虚。
而这三绝,便是美人了。
江南多如水美人,寻常良家女子深居闺中,难觅芳踪。若想寻得美人风采,便要往青楼酒馆去。江南依水而居,连这风月场所也别具风情------花楼不立岸上,却开在湖水之面,称作“花船”。一到夜晚,西湖之上灯火璀璨,丝竹之音袅袅不绝,女子的娇笑轻吟混在其间,婉转悦耳,听得人心神荡漾,满心向往。
柳业成一直斟酌着心事,并未过多在意周遭,待下得轿舆,才发现林凌竟也跟了过来。
“林公子,你这是......”
林凌脸上带着散漫的笑意,不徐不疾地开口道:“柳老爷莫要多想,只是顺道罢了。”说罢他伸出手,把蹲在轿舆之上的阿呆抱下,也不管柳业成的惊讶打量,施施然走到了岸边,抬手一招,便有揽客小船靠近,端的是熟练无比。
“想不到林公子也是那识花之人。”柳业成轻叹一句,待林凌远去后,他却并未招手,不多时就有小船靠近,船夫并未言语,乍眼一看无甚特别,只着装上有些异样。柳业成对其上下打量一番,便上了那小船。
......
沈念蹲坐在小船之上,扯着袖口去拨弄被隔绝在船边的湖水,水意沁凉,水面被船桨打碎,映着灯火折射出粼粼金光,看着甚美。他耳畔听着远处传来飘飘摇摇的曲调声,只觉颇有些耳熟,却一时不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待靠近些了,吟唱的词句渐渐清晰,他才听出来这些小曲儿,常常出现在林凌的嘴里。
“鬓边荷,轻贴着,指尖儿拨弄船篙。
茶过两盏语渐娇,公子莫催着解缆了。
灯影儿摇,莲香儿飘,管他世间事如潮。
一弦弹罢铜板抛,且枕清波度此宵。”
嗯,虽然没听懂意思,但人姑娘家唱得,可比林凌唱得要更好听些。
林凌长身站立在乌篷船船尾,遥遥望着,却并非望向众花船,而是一直瞧着岸边。见柳老爷上了小船,船却向着暗处划去时,他嘴角的散漫笑意才渐渐带上深意。
这江南柳家,竟也深藏不露呀,也是,若是半分能量都没有,如何能在这富庶之地立足?
“花船是卖花的么?”思绪忽地被打断,林凌看向沈念,只见他仰头望来,便是灯火不明,也能看清眼里的疑惑,既纯然又天真。
“......阿呆可想过去瞧上一瞧?”见沈念真的点了头,林凌一时竟道不清自己的复杂心情。
十四可真是个敏感的数字,既适合天真懵懂,却也到了适合逛花船的年纪了,心思回转间,林凌笑容不变,只朝等待指示的船夫比了个方向,小船便悠悠朝着一艘刻有金色花蔓的大船靠了过去。
庞大无比的花船侧面垂着许多绳梯,便是为了方便客人上船的。林凌扯过一条,先让小孩儿攀爬,见他被船上人接了,这才不急不慢地也爬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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