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送嫁的队伍跨过两国边界后,不过才走了七日,南国与北漠的巨大差异便让娜仁托娅惊叹不已,无论是人文风貌还是自然环境,处处都透着新奇。
难怪南国能养出沈念这般如水般温润的人,娜仁托娅忍不住回头,瞥见被林凌护在怀里的那抹纤细身影,再对比身边阿古拉的高大壮健,不禁心中感叹: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南国的水是柔的,养出的人也这般软和;我们北漠的风是硬的,每个汉子都像被风沙打磨过的顽石,娜仁托娅并非轻视南人,只是有感而发。沈念虽生得比北漠的女子还弱,但他却有一身的本事------既能烹饪佳肴,又会把脉开药,更难得的是驭夫有道。
喝了几日苦药,沈念的嗓子已经差不多恢复了,虽然声音还是有点沙哑,且音调软糯柔和,但也能听出确实是个少年的声线,半点不觉女气。
尽管已经知道沈念是个男子,但娜仁托娅仍然认为林凌与他是一对儿,因着林凌虽然一副浪荡模样,却对沈念事事上心,处处周到,而且还会主动与女子避嫌,从不会像北漠男子那般对她直来直去,毫无避违。偶尔他也会打量她的容貌,但眼底只有纯粹的欣赏,并无半分痴迷。这般分寸感,定是沈念的调教之功。
草原上的姑娘可是很珍贵的,一妻几夫份属寻常,因寻不到妻子而搭伙过日子的汉子也不少见,娜仁托娅并未觉得林凌与沈念的相处有何不妥。
在她看来,两个男人互相扶持、彼此照顾,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搭伙过日子,只是比起草原上那些为了生存而结合的伙伴,他们之间的情意似乎要更深一些罢了。她甚至觉得,沈念性子柔和安静,正好能与林凌的跳脱互补,倒是一对难得的好伴侣。
只是那林凌长得实在太瘦弱了些,远不如我们北漠汉子可靠,娜仁托娅心中涌起一阵自豪,任你南国千好万好,都不及我北漠的好。
......
深冬的天空总是阴阴沉沉的,虽然风雪未下,但总压着让人觉得闷窒。
沈念咳嗽两声,掘雪的动作便停了下来,他看着雪地里难得一见的绿意,思忖片刻,还是放弃了。
还是等林凌打猎回来再帮忙挖吧,沈念搓了搓自己冻红的手,忍不住又咳嗽两声,从马背上的包裹里掏出他的兔毛手套戴上,虽挡住了外界的冷风,可手指也没能暖起来,反而冻得越发难受,不得已回到火堆旁,脱掉手套继续烤火。
因久病缠身且鲜少日晒,沈念的皮肤比往日更白了几分,而凑近火堆烤暖时,跃动的火红又为他的指尖镀上了一层粉意,火光仿佛能透过皮肉,叫他细长的手指更显精巧。
就像南国的白瓷一样,又漂亮,又易碎,需要人精心呵护。娜仁托娅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手背皮肤是草原人特有的蜜色,虽然她是公主,并不需要操持杂务,但因勤练骑射,指骨粗大,指节凸起,掌心更是结着一层厚厚的茧子,与沈念的精巧比较,当然缺了几分观赏性。
但我这双手,既能开硬弓远射,又能持弯刀抗敌,娜仁托娅骄傲地想,要那么好看的手作甚,中看不中用。可又忍不住叹一口气,枉我练就一身本领,最终却要嫁入中原,被关进那规矩最多最严的南国皇宫之中,往后余生,也不知还能不能再穿上我的草原骑服,痛痛快快于草原上策马奔腾......
她扯了扯自己身上的中原服饰,这是阿古拉的建议,意在让她提前熟悉中原的各种礼仪规制,也正好赶路时不那么显眼。
可这层层叠叠的衣料裹在身上,勒得她呼吸都不畅快,远不如她的蒙古袍来得自在。风一吹,裙摆还总缠在腿上,哪里有骑服利落。她瞥了眼沈念,见他正抱膝静坐,侧脸在火光下柔和得像一幅画,心里那点烦闷又莫名散了些。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若她一人牺牲,能换来蒙古国平和,让族人安乐,当然值得。中原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她可是草原上的勇士,怎么可能还没直面挑战,就在半路退缩?
为了不让自己再继续胡思乱想,娜仁托娅便寻找话题与沈念搭话。
“不知道他们等下能带回来什么猎物,小阿呆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沈念:“......”
为什么个个都爱叫我阿呆,莫非我看起来真的很呆么?
虽然已经差不多快要对这个称呼麻木了,但沈念还是忍不住先纠正一下“我不叫阿呆”,然后才回答公主的问话:“希望有野鸡,可以温补滋养。”
也希望底下那片绿叶是能吃的野菜,他这些天一直吃肉,就是住店也最多能吃到一些腌制菜,真的很想吃一点绿叶子,虽然野菜大多有苦味,但若处理得当,再用鸡汤中和一下,也能十分清爽鲜美。
“野鸡呀......”娜仁托娅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出来。
“我们北漠野外也能打到沙鸡,我跟你说啊,这沙鸡在其它季节时可灵活了!就算是最厉害的射手,也会有失手让它逃掉的时候。但一到冬日,厚雪覆盖了沙地,沙鸡就成了‘傻鸡’,只会呆愣愣地定在大石后,等着人过去捡走,连小孩都能轻松猎到!”
“还有呀,冬日里最难猎到的动物,当属‘塔尔巴干’了,也就是旱獭,它打洞很快的!一眨眼就钻地里去了,但若能抓住它烤着吃,肉嫩皮香,我小时候最是喜欢......”
“不知道你听过黄羊没有......”
沈念静静听着公主絮絮叨叨的漠北的打猎趣事,也觉得十分新奇,见公主终于散去多日集聚在眉间的郁气,笑得开怀,不自觉地跟着弯了弯嘴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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