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万籁俱静。
阿古拉的房中并未点灯,此刻他正伏于案前,只借着窗棂透进的昏暗月光,用削尖的炭笔在一片轻薄无比的绢纱上轻轻写划,绢纱很小,展开不过半尺见宽,上面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事无大小地将他们一路行进所见所闻所听所说一一记录在上。
写到末尾,见绢角尚余少许空隙,他指尖微顿,便红着脸添了一行汉字。
“离开旬余,念君心切。”
信鸽被用细绳封了嘴,阿古拉解开绳子,在它张嘴欲叫前掏出几颗金黄的小米,饿极了的信鸽连忙低头啄食,不多时,便又被捏住了喙。
将写满字的绢纱卷成指节大小,塞入信鸽脚上绑着的竹筒里,阿古拉把它捧到窗前,用力往高处一抛,信鸽扑棱两下翅膀,便直直朝北向飞去,只远远传来了“咕咕”两声,很快消散在夜色里。
见事已办完,阿古拉把窗户关上,房间瞬间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但于他而言并无甚阻碍,他干脆闭上双眼,闲庭信步地走到了床前躺下。
他有许多秘密,或许不能说是许多秘密,这些秘密总合起来,源头都是同一个。
他知道娜仁托娅公主心悦于他,但他,早已心有所属。
他与娜仁托娅相识于少时,可算是青梅竹马,可公主不知道的是,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经是个阉人。
一个阉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公主驸马,每每公主靠近,他都惶恐不已。
他惶恐身体的秘密会被发现,更怕被他心悦之人心生误会。
那人与他相识更早,如天神般救他于水火之中,教他读书认字,教他骑马射箭,予他尊重信任。
那人会说他是自己最得力的臂膀,会夸他办事妥帖,若是心情好了,还会温柔抚摸他的发顶,揽他入怀,亲他爱他。
即使知道这段情感不可能有面世之日,但他早已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他不求地位,不求名分,只求得他一丝怜爱。
他不愿接取这个任务,因为会离开那人身边,久久不能重逢,如今路程尚未过半,他已思之若狂。
可那人说,只要这次任务能完美成功,他就有望登上帝位,到时,就能把我接过去,去到他的身边,与他长久厮守......
莫说这任务千难万难,便是要把天捅破了,他也必须把任务完成,且不能有任何错漏。
他要把公主安全护送到南国皇宫,并唆使公主刺杀南国帝皇。
届时南国帝位空悬,定会大乱,如蒙古国一样,皇子夺嫡,元气大伤,而娜仁托娅作为刺杀者,奉的只能是刚刚登上蒙古国大汗之位的二皇子之命,待南国帝位纷争平息,定会向蒙古国讨要说法,或割地赔款,或掀起两国战争,无论如何,都会大损大汗的威望,若能趁乱刺杀大汗,把蒙古国帝位再次空悬出来,皇子们再重新夺位,谁会是最后的胜者?
定然会是我心仪的那人,他既勇健,又有谋略,上次不过是差了一丝天意,才输给二皇子罢了,阿古拉默默地想,倘若这次计划失败了,那就再寻下一次机会,无论如何,王座之上,只能是他坐着。
因为他是我的天神啊......
天神就应该稳坐王座,拥有世间一切,如果尚未得到,那便由我阿古拉,一步一步为他夺取所有他所属意之物。
林凌......一个风流浪荡的中原公子哥儿,身边还带着个弱不禁风的妻子,着实算不上什么威胁。
只是,今日娜仁托娅竟为了他们,两次不听我的劝告。
还是尽早除去吧,不能让公主对南人继续产生好感,万一最后不愿刺杀南国帝皇,可就坏了大事了。
待出了城镇,总有外宿之时,届时再暗中动手,只要处理得当,只需跟公主解释为二人不告而别即可。
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人罢了。
阿古拉渐渐阖上双眼,睡前忍不住有些期盼,希望能与他心悦之人在梦中相聚。
离开旬余,念君心切。
望君赴梦,解我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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