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达春修建的私牢毫无章法可言,长长的甬道,左右均匀布着一格格囚室,房间很小,每间不过一张成人床铺大小,若是身形高大些的人,怕是连躺下都觉得憋闷。排着木柱的这一面,立柱格外的密,与小志先前在清河县见过的关押犯人的牢房不同,那柱间缝隙,只勉强能让瘦削的孩童将手臂伸出去。
而这个私牢里关着的孩童,个个瘦骨嶙峋,好些伸出的手臂上还留着未愈的青紫瘀痕,甚至还有些莫名的裂伤,越往甬道深处走,孩童的肤色便越发苍白,显然是许久未曾见过天日了。
小志一路开锁,身后跟着的队伍越发的长,每个小房里都至少有一个人,偶尔会有两个,只有一间房里有关了三个------在孩子堆里算是年纪稍大的,看着约莫十二三岁,三人容貌酷似,竟是罕见的三胞胎兄妹。
小志眼眶一热,泪水再度涟涟。这三人他认得,正是清河县时的玩伴,也是王家村报案失踪的孩子。三胞胎本就少见,模样又十分可爱,可算下来,他们失踪已有一年多了。
那知府怪物不是半年前才到江南任职吗?怎会关押着失踪一年有余的孩童?难道他来江南之前,就已经四处搜刮孩童了?
小志不敢深想,手中的钥匙渐渐减少,获救的孩童却越发沉默。直至走到牢房尽头,一间木柱间距格外宽敞、与普通牢房无异的大囚室静静矗立。许是离灯光太远,室内格外昏暗,连光线都似无法穿透。
小志手中只剩最后一把钥匙,他正要上前,却被刚刚放出来的“姐姐”拦住了。
“不能、开。”
这“姐姐”走出囚室时脚步踉跄,瘦得能清晰看见骨骼轮廓,想必是被关押最久的人。可她与其他孩童不同,出来后并未开口道谢,小志还以为她是哑巴,却不想语出惊人,竟是个沙哑的少年嗓音。
“不能开。”姐姐、不,应该说是穿着裙子的哥哥再次强调说。
“为何不能开?”林凌的声音远远传来,他早就把那仍抽搐着的知府所在的牢房锁上了,也不怕他醒来偷跑,见孩童哭声渐渐熄灭了,也终于愿意放沈念过来瞧上一瞧。
“里面、关着的、是坏人。”这个人许是太久没有说话,声音不但沙哑,语调还有些奇怪,似是忘记怎么说话了。
“我不是坏人!”一直静谧的牢房里突然传出一声洪亮的男音,一双大手忽然出现,抓住牢房木柱喊冤:“我只是被抓来的医师,我不是犯人,那小孩,快过来给我开锁!”
“坏人、他是坏人。”这个沙哑的少年音继续说着,声音逐渐哽咽,“我妹妹,就是、被他害死的。”
少年名叫李海,本是普通孩子,唯一特别之处,就是他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李棠。双胞胎感情说不上多好,当然免不了日常斗嘴、争抢吃食玩物,却不想突然有一天,两人被人敲晕掳走,再次醒来时,就被关进了一个狭小的房间里,自此开始了醒不来的噩梦。
虽不是日日被恶鬼玩弄,然而不知何时降临的折磨,也同样是折磨,那一次,妹妹被那恶鬼咬了手臂,之后就莫名发起高热,总也不退,然后他见到了那个坏人,那个自称医师的人,说是来救治他妹妹的,却行与那恶鬼同样的事,事后只随意给妹妹的咬伤涂了些乌黑药膏,当晚妹妹的伤口却越加严重,然后就......
恶鬼大怒,之后便将这医师也关了起来。但与其他孩童不同,医师能不时走出囚室,去其他房间为生病的孩童治病。
可李海也亲眼见过几次,这坏人对其他孩童下恶手,还警告他们不准向恶鬼申诉。
“不能放、他出来。”李海艰难说完前因后果,再次强调。
“原来是个伥鬼呀,”林凌声音在安静的牢房里再次响起,“小阿呆觉得,他又该如何处理呢?”
沈念歪了歪脑袋,淡淡道:“既是伥鬼,那便与主鬼同葬吧。”
......
去时只需背着个小阿呆,回程却多了一长串的小尾巴,林凌颇感头痛,救人容易,但救出后怎么处理,却着实难办。
先不想了,反正柳家总行善事,且先将人带到柳府吧。
上百个孩童竟异常安静,除了不可避免的脚步声,一行人走得格外小心。林凌在屋顶指路,许是天意相助,一路上竟未遇到任何阻碍,连路人都没撞见。不到半个时辰,众人便抵达柳府大门前。迎着开门仆役惊讶的目光,他们将孩童们一一领了进去。
后续如何处置,全看柳小姐的善心有多足了,柳府大门一关,林凌便当上甩手掌柜,揽着沈念施施然走了,全然不顾身后柳云舒的气急跳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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