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雨楼是座三层小楼,面积不大,房间也不多,只二楼东南西北四方各设了一间居室,三楼却是通体通透的大凉亭——夏日多雨时,坐在此处观雨纳凉,惬意万分;暑气盛极时,柳家人索性在此膳食,四面穿堂风拂来,既凉爽又能赏景,连胃口都能好上几分。可惜江南无雪,否则这楼就该命名观雪楼了。
昨夜入府孩童众多,且这些孩童曾被长久关禁在窄小暗室,分外惧怕密闭黑暗,一进房间就惊恐垂泪。柳云舒左思右想,只得将他们安置在观雨楼,果然个个安分下来,孩童们垫着褥子挤在一处睡,总算是安然度过了一晚。
沈念为阿大诊完脉,又顺路给阿秋把了脉,留下几句医嘱,便径直走上了三楼,才刚出梯口,百道目光齐刷刷望来,竟让他吓了一跳。
这些孩子,昨夜灯火不明,沈念没有察觉出太多异样,如今再看,才发现孩童们一个个神色麻木,全然没有寻常孩童的鲜活。他暗叹一声,顶着诸多注视,缓缓走入亭中。
幸而孩童们还记得这位昨日救了他们的“天上人”,都十分配合地伸出手腕,沈念一一诊完,心中便已有了定论。
这些孩童被关禁在地牢,久不见日光,骨质奇差,好些人手骨腿骨都有断裂后又勉强愈合的痕迹,往后饮食需着重调理。身体其余症结倒还次要,唯有精神上的异常,实在触目惊心。
沈念闭上眼,竭力回想祖传医书的记载——他记得其中有一篇“金针封窍”之法,只是族长爷爷当年再三叮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动用金针之法,它虽疗效显着,可后续会否有什么异变,连先祖都不敢妄下断言。
这算是“万不得已”的情况吗?即便他狠下心用这危殆之法,眼下也无金针可用啊!
“这有何难,”林凌接口,“柳家库房藏宝无数,先问问柳小姐,或许就有金针呢。”
“可是我从未实操过金针之法,我担心......”沈念颦眉,可话未说完,就被林凌打断了。
“先别想那么多,”林凌目光扫过亭中孩童,声音沉沉:“阿呆觉得,若放这些孩子归家,有多少能活过一年,又有多少,长大后能保持心性不扭曲。”
沈念抬眼,望着孩童们脸上如出一辙的麻木,沉默了许久,终是深深叹了口气:
“罢了,且先问问柳小姐吧。”
......
柳云舒刚用过早饭,本想去观雨楼看看沈念诊病,可实在困倦,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便打算小憩一个时辰,补补昨夜的缺觉,不曾想才刚躺下,就被小杏唤醒,说沈念有事寻她。
沈念在柳家住了许久,从未提过半点请求,此番特意寻来,便是困极了,柳云舒也只得起身。她一边打着哈欠穿衣,一边随意将长发束起,便匆匆出了房门。
美人倦意正盛,虽衣着素雅、未施粉黛,却别有一番慵懒风情。林凌上下打量她一番,暗自点评:这位连冠四年的江南第一美人,着实名不虚传。
他转头看向沈念,见对方眼中毫无惊艳,只守礼问安后,便急切询问金针之事,就知道这呆子真是半点不开窍,完全不解风情。
果然不负“阿呆”之名,林凌满意点头。
“金针?”柳云舒愣了愣,随即拍了拍额头,“哦......我想起来了!那日见你施用银针,我觉着惊奇,便想多打一套银针送你,正巧银楼掌柜问要不要多打一套金针,我便随口应了。瞧这,近日实在事多,我竟把它忘了。”
说罢,她立刻吩咐婢女去银楼取针。
金针这般奇巧之物,竟也阴差阳错备好,沈念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心中不由得感叹,当真是天意不可违。
不多时,婢女便取回了妥帖放在细长盒子中的两套针。沈念挑开那只更精致些的盒子,只略略一看,便察觉异样,细细一数,更是万分惊讶——他本以为银楼掌柜未曾见过金针,顶多照着银针的规制打四十九枚,却未曾想那掌柜不知从何得来古方,竟打造出整整八十一枚,且每一枚的长短粗细,都与祖传医书所载分毫不差,实在难得!
当真是天意啊!沈念心中激荡,正想伸手取来细细观察,却忽然想起自己酸软无力的右手。
他抬眼望向林凌,将右手缓缓举起,无奈道:“看来金陵之行,又要耽搁几日了。”
林凌:“......”
他能说什么?这都是他造的孽,还能怪小孩儿不成。
不,林凌又瞧了一眼苦恼的沈念,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意——谁让他醉酒时那般诱人,又如何能怪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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