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念和母亲去逛街,孟念走路又累又渴,想喝星巴克咖啡。
但是孟念的母亲说,一杯星巴克咖啡值五十元,但同样五十元能买三斤猪肉。
逛着逛着,孟念看到一家二手奢侈品店,店里一只爱马仕鳄龟皮铂金包不仅不需要配货,折后才三十万元。
孟念的母亲告诉孟念,一个爱马仕包包三十万元,但同样三十万元可以买一辆低配汽车。
孟念觉得自己的脚踝正在以一种隐秘的方式背叛她。每一步都像踩在滚烫的细沙上,高温透过薄薄的鞋底炙烤着脚心,喉咙里则像是被塞进了一把粗糙的砂纸,每一次吞咽都带着干涸的痛感。商业街的喧嚣——店铺里震耳欲聋的电音、销售员不知疲倦的叫卖、人群黏腻的交谈——所有这些声音都混合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嗡鸣,将她包裹其中。
“妈,”她的声音听起来像生了锈,微弱地穿透这片嘈杂,“我想喝点西西。星巴克,就前面。”
母亲停下脚步,她的视线从一件挂着的、标价令人咋舌的桑蚕丝衬衫上移开,落在孟念脸上。那目光像尺子,精准地丈量着孟念脸上每一寸疲惫,然后迅速转化为一种更熟悉的东西——一种基于货币的快速心算。
“星巴克?”母亲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在她嘴里变得像财务报表上的一个条目,“一杯拿铁,大杯的,得五十块了吧?”
孟念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点了点头。
“五十块啊,念念。”母亲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责备,只是在陈述一个她认为不言自明的事实,仿佛在教导一个尚未开蒙的孩子认识世界最基本的构成法则。“五十块钱,在我们家楼下超市,可以买三斤不错的五花肉。三斤肉,够我们一家三口吃两顿还有富余。一杯咖啡,几口就没了,除了点咖啡因和糖,还能给你什么?”
一种熟悉的、微小的窒息感攫住了孟念。她看着母亲那张因为精于计算而显得格外冷静的脸,那无法辩驳的逻辑像一张无形的网。肉是实在的,是营养,是家庭的温饱。而咖啡是虚幻的,是瞬间的感官刺激,是毫无必要的奢侈。她的渴,她的疲惫,在这种实在面前,显得轻浮而可笑。灵魂裂缝里吹出的风,似乎更冷了一些。她沉默地低下头,跟着母亲继续往前走,脚下的灼热感愈发清晰。
就在那片令人目眩的消费丛林里,一个低调的墨绿色门面像一处幽深的洞穴,吸引了她。橱窗擦得锃亮,内部光线柔和得近乎神圣,照亮着少数几件静置其中的物品。那不是普通的店铺,它是一种宣告。孟念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然后,她看到了它。
在店内最核心的独立玻璃展台上,天鹅绒的衬垫托着它,如同供奉一件圣物。那是一只爱马仕铂金包,材质是罕见的哑光鳄龟皮,一种介于深灰与墨绿之间的颜色,随着光线变换流淌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金属件是沉甸甸的钯金色,冰冷、精确、完美无瑕。它不仅仅是一个包,它是一个凝结体,凝聚了工艺、欲望、身份认同和无数隐秘的渴望。它静置在那里,却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持续的高频嘶鸣,只有某些频率的耳朵能接收到。
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挂在它旁边的标签。上面没有令人望而生畏的、需要预约配货漫长等待的常规标价,只有一行手写数字,后面跟着几个零。她眯起眼,仔细数了数。
三十万元。折后价。
她的呼吸骤然收紧。三十万。这个数字像一颗子弹,击中了她的胸腔。她想象着指尖划过那稀有皮革的触感,想象着它轻盈地挎在自己臂弯,想象着它如何瞬间定义她,填充她,让她变得……完整。那裂缝仿佛在这一刻被这个完美的造物照亮,叫嚣着需要它来填补。
母亲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目光也落在那只包上。母亲的脸上没有惊叹,没有渴望,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瞬间的幻算。那种孟念从小到大早已刻入骨髓的幻算。
“一个包,三十万。”母亲的声音平稳地响起,像念出一项预算报告,“念念,三十万,能做什么你知道吗?”
孟念没有回答,她的视线还黏在那片鳄龟皮上,无法移开。
“三十万,”母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传授生存智慧的味道,“差不多可以买一辆不错的低配家用轿车了。能遮风,能挡雨,能带着全家人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实实在在的四个轮子,发动机,能跑几十万公里。”
母亲转过头,看着孟念,眼神里是纯粹的不解和一种基于另一种现实体系的关怀。
“你说,一个包,和一辆车。人们会选哪个?”
孟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橱窗的玻璃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一个疲惫的、渴望着什么的普通女孩。而玻璃的另一面,是那个价值三十万的、沉默的图腾。
车的意象是具体的,沉重的,轰鸣着现实世界的逻辑。而包的诱惑是抽象的,轻盈的,通向一个她无法用理性抵达的领域。母亲的逻辑坚不可摧,像一堵厚实的墙。可那只包,却像墙上的一道幽深裂口,透过裂口,她看到的不是墙另一侧的风景,而是一个理性无法丈量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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