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孟念与妈妈冷战,于是妈妈带孟念去看电影,看的电影是抓娃娃。
电影院的冷气开得太足,孟念缩在丝绒座椅里,裸露的手臂泛起细小的疙瘩。这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大银幕上的画面正一寸寸侵蚀她的现实。
沈腾扮演的父亲,将儿子囚禁在精心打造的贫困牢笼中。每一个看似偶然的邻居,都是高薪聘请的“人生导师”;每一份苦难,都是精心调配的“成长营养”。当少年在破旧院落里捡拾塑料瓶时,他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隐藏在墙后的摄像头记录,被密室里的父母评头论足。
孟念的手指不自觉地掐进扶手。
“这都是为你好。”银幕上的沈腾说,脸上是混合着心疼与坚决的复杂表情。
身旁的母亲轻轻点头,几乎微不可察,但孟念感觉到了。那种默许,那种共鸣。
黑暗中,孟念感到胃里一阵翻滚。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那个被囚禁在虚假贫困中的少年,活在相反的镜像世界里。他用贫穷换取未来的继承权,而她用消费换取母亲暂时的满意。他们都是抓娃娃机里的玩偶,被无形的钳子操控着方向。
上周与母亲的冷战,始于一条她刷信用卡买下的项链。那不是普通的项链,而是一个日本匠人手工打造的银饰,价格相当于她三个月的生活费。
“你又乱花钱!”母亲发现购物小票时,声音像碎玻璃一样尖锐,“你知不知道这些钱够你多少天的饭钱?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理性消费?”
孟念当时没有回应。她如何解释那种冲动?那不是单纯的购物欲,而是当她看到那条项链在橱灯下流转的光晕时,体内突然裂开的一道缝隙——如果我不拥有它,我的一部分就会永远缺失。
就像现在,银幕上的少年在虚假的贫困中坚信自己家境窘迫,她则在真实的富足中感受着灵魂的贫瘠。
“妈,我去下洗手间。”她低声说,逃离了放映厅。
洗手间的镜子前,孟念凝视着自己的影像。二十四岁的面容,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的空洞。她打开水龙头,让冷水冲刷手腕,试图洗掉那种逐渐蔓延的窒息感。
《抓娃娃》里的父母建造了一座楚门的世界,而她的母亲,何尝不是在用物质搭建她的牢笼?从小到大,她的每一个选择——从课外班到大学专业,从交友到穿衣风格——都要经过母亲的审核。“这个不适合你”,“那个配不上你”,母亲总是知道什么是最好的。
直到她开始用购物反抗。
最初只是小小的越界:一件母亲认为“太过鲜艳”的连衣裙,一本母亲觉得“毫无营养”的小说。后来,这种反抗演变成一种瘾。每一次刷卡,都像是在自己与母亲之间划下一道界限;每一个快递包裹,都像是投向母亲统治领土的一颗炸弹。
但那些物品真的属于她吗?当她穿着那条昂贵的连衣裙站在镜前,她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母亲品位的拙劣模仿——只不过是从一种顺从转向了另一种。
孟念从包里拿出手机,解锁,指尖在购物APP上徘徊。新到的推送显示她收藏的那款限量版手袋正在促销。只需轻轻一点,她就能再次体验那种短暂的充盈感,那种对抗虚无的尖锐快感。
但她停住了。银幕上少年发现真相后的崩溃面孔突然闯入脑海。
如果她的消费不是自由的选择,而只是对母亲控制的另一种形式的屈服?如果她所谓的“自我表达”,不过是商业社会精心设计的陷阱?
“念念,你还好吗?”母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难得的关切。
孟念深吸一口气,关掉手机屏幕。“没事,就出来。”
回到放映厅时,电影已接近尾声。少年发现了家中的密室,撞破了父母精心策划的骗局。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又在废墟中重建。他撕掉贫困证明,在高考卷上涂鸦,选择了父母从未预料的道路。
“你们偷走了我的人生!”少年的哭喊在影院里回荡。
孟念感到母亲的身体僵了一下。在昏暗的光线中,她瞥见母亲眼角隐约的反光。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母亲带她看这部电影的用意。这不是一次随意的娱乐,而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一种无言的和解。母亲在说:看,世界上有比我还过分的父母。
但孟念看到的却是另一种真相:所有的控制,都源于爱和恐惧的交织。父母恐惧孩子无法在残酷的世界中生存,于是建造温室;恐惧孩子偏离“正确”的轨道,于是铺设轨道。而孩子,要么顺从地成为提线木偶,要么以反叛的名义成为另一种奴隶。
电影散场,灯光亮起。母女二人随人流缓缓走出影院,谁都没有先开口。夏夜的热浪扑面而来,与影院的冷气形成鲜明对比。
“那孩子,最后的选择是对的。”母亲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夜风里。
孟念惊讶地转头。她原以为母亲会批判少年的叛逆,会认同父母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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