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那国民党军官的许可,我们剩余三人——我、大牛、石头——也从隐蔽处站起身,保持着警惕,缓缓走下斜坡,与老耿他们会合。当我们六人全部出现在洼地边缘时,我能明显感觉到下面那些国民党残兵刚刚放松些许的神经再次绷紧,许多双眼睛带着惊疑、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聚焦在我们身上,尤其是我们身上相对整齐(尽管也满是污垢和破损)的八路军军装和手中保养得更好的武器上。
那脸上带疤的军官,目光在我们几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明显是领头的老耿身上,他手中的驳壳枪虽然枪口朝下,但手指依旧没有离开扳机护圈。“就你们六个?”
“就我们六个。”老耿平静地回答,目光坦然地与他对视,“我们是侦察小队,路过这里,发现你们有困难。”
军官沉默了一下,侧身让开一点空间,算是正式允许我们进入他们的临时营地。
踏入这片弥漫着伤病和绝望气息的洼地,那股混合着血腥、脓液和汗臭的味道更加浓烈刺鼻。士兵们大多蜷缩在地上,眼神空洞,只有在我们经过时,才会转动一下眼珠,流露出麻木、好奇或是更深的警惕。他们的装备破败不堪,枪支锈迹斑斑,军装几乎成了布条,很多人连鞋子都没有,用破布包裹着双脚,冻疮和溃烂随处可见。
我的目光,从下来开始,就死死地锁在二蛋身上。他依旧靠坐在那块岩石边,捂着嘴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咳嗽都仿佛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瘦弱的身体随之剧烈颤抖。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注视,艰难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二蛋那双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在认出我的瞬间,猛地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茫然。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又一阵更猛烈的咳嗽打断,咳得他弯下腰,几乎喘不过气,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二蛋!”我再也抑制不住,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蹲下身,想扶住他,却又不敢用力,生怕碰碎了他。我的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着。“二蛋……是我,大山!黄大山!”我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心痛而扭曲变形。
二蛋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发出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哥……?”
这一声“哥”,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我的心口,酸楚、喜悦、心疼、后怕……种种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我淹没。我的眼眶猛地一热,视线迅速模糊。我用力抓住他瘦骨嶙峋、几乎只剩下骨头的手臂,连声道:“是我!是我!你没死……太好了……你没死……”
二蛋似乎还没完全从巨大的震惊和虚弱中回过神来,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我,眼神里交织着确认后的释然和更深重的疲惫。他比记忆中最狼狈的时候还要憔悴十倍,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皮肤蜡黄,只有那偶尔闪过一丝熟悉神采的眼睛,还能让我确信,这确实是我那个一起长大、一起参军、在战场上相互依靠的兄弟。
老耿他们没有打扰我们兄弟重逢,而是由老马出面,与那名疤脸军官交谈起来。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你们是哪部分的?”老马语气平和,递过去自己的烟袋锅,虽然里面早已没了烟丝,但这是一种表示善意的姿态。
疤脸军官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空烟袋,在手里摩挲着,沙哑地道:“鄙姓张,张铁锤,原国民革命军第X师XX团二营五连上尉连长。”他报出了一个已经被打残的番号,脸上闪过一丝苦涩,“这些都是我手下的兵,还有一些路上收容的其他部队的弟兄……就剩这些了。”
他顿了顿,反问道:“你们……真是八路军独立团的?周卫国,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是个能打的。”
“如假包换。”老马肯定道,“我们周连长带着大部队往西找主力去了,我们小队另有任务,路过这边。”
张铁锤看了看我们几个,又看了看因为找到二蛋而情绪激动、正小心翼翼给二蛋喂水的我,眼神复杂:“你们……任务完成了?”
老马看了一眼我和二蛋,含糊道:“算是完成了一部分吧。张连长,我看你们这情况……很不乐观啊。伤员这么多,缺粮少药,再待下去不是办法。”
张铁锤重重叹了口气,脸上那道疤都显得更加狰狞了几分:“办法?能有什么办法?鬼子扫荡得紧,我们被打散了,电台也丢了,联系不上师部。带着这么多伤员,走不快,也走不远。之前存的点粮食早就吃光了,靠挖野菜、打点野物撑到现在……可这天气越来越冷,野菜也没了,野物也难打……”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无力感和绝望。
他身后那些还能听清对话的士兵,也都低下了头,气氛更加压抑。
这时,一直在默默观察伤员情况的二柱,走到老耿身边,低声道:“耿叔,好几个伤员的伤口都化脓了,还有的在发烧。那个咳嗽厉害的(他指的是二蛋),怕是伤到了肺,再不处理,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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