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既下,石匠铺这部濒临熄火的机器,再次在求生的本能驱动下,爆发出惊人的能量。严寒和饥饿仿佛被暂时遗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石根叔带着陈小辫和两名最擅长雪地行动的民兵,如同四只白色的幽灵,率先没入了茫茫雪夜。他们的任务至关重要:提前赶到风雪垭“鬼见愁”路段,利用还在飘落的雪花,尽可能掩盖我们可能留下的足迹,并设置好几条隐蔽的撤退路线。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跋涉,其艰辛难以想象,但他们必须赶在天亮前完成这一切。
我和赵虎、王栓柱则开始挑选参与伏击的突击队员。条件极其苛刻:必须体力尚可,熟悉雪地行动,枪法或近战能力出众,最重要的是,有着不惜命的狠劲。最终,我们挑选出了包括我们三人在内的十二人。这几乎是石匠铺目前能拿出的、最后的、也是最锋利的刀刃了。
我们仔细检查了每一支枪,将有限的子弹平均分配,每人只有十发步枪弹和一枚手榴弹。赵虎将最后几发驳壳枪子弹压满弹夹。我们用白布(来自缴获的鬼子内衣)包裹住枪身,用树枝和破布条加固了身上的简易雪地伪装。每个人脸上都涂抹了厚厚的冻土和雪水混合物,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的眼睛。
魏书记和何秀芹组织起所有还能动弹的群众,包括一些轻伤员和妇女,准备在伏击成功后,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接应和搬运物资。他们准备了担架、绳索和所有能用来背负东西的工具。这是一场豪赌,押上了石匠铺最后的元气。
凌晨时分,我们十二人的突击队出发了。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积雪更深,每迈出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我们排成一列纵队,踩着石根叔他们开辟出的、已经被新雪覆盖大半的足迹,沉默地向风雪垭方向行进。
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脚踩进积雪发出的“嘎吱”声和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严寒像无数根细针,穿透薄薄的衣衫,刺入骨髓。眉毛和睫毛上很快结满了白霜,视线变得模糊。但我不能停下,也不敢停下,只能凭借意志,驱动着几乎冻僵的双腿,一步一步向前。
我知道,我们没有任何退路。
抵达风雪垭“鬼见愁”路段附近时,天光已经微亮。雪停了,但铅灰色的云层依旧低垂,预示着可能还有更大的风雪。石根叔他们果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伏击点选择在了一段“之”字形的险路拐弯处,这里一侧是陡峭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山坡,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雪谷。路面狭窄,骡车在此必须减速。
我们按照预定方案分散潜伏。我和王栓柱等四名射手,爬上了陡坡中上部几块被积雪覆盖的巨石后面,这里视野相对开阔,可以俯瞰整段险路。赵虎则带领剩下的八人,潜伏在拐弯处路边的深雪和乱石之后,距离路面不足二十米,将是发动致命一击的主力。
潜伏的过程是对意志和耐力的终极考验。身体紧贴着冰冷刺骨的岩石和积雪,热量在飞速流失,四肢开始麻木僵硬。我们必须像真正的雪豹一样,一动不动,将自身完全融入这片银装素裹的世界,连呼吸都放到最缓,呼出的白气也尽量用手捂住,避免暴露。
时间在极度的寒冷和等待中,缓慢地流逝。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都要凝固了,只能拼命回想老耿教我的呼吸法门,回想张铁锤那凶悍的眼神,用精神的力量对抗肉体的极限。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两个时辰,也许更久。就在我几乎要失去知觉的时候,耳朵率先捕捉到了远处传来的、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响——是骡马沉重的喘息声,车轮碾过深厚积雪发出的特有的“咯吱”声,还有鬼子兵踩雪的“沙沙”声,以及他们因为寒冷和不耐烦而发出的零星日语交谈。
来了!
我轻轻活动了一下几乎冻僵的手指,缓缓将步枪架稳,瞄准镜的十字线对准了险路的入口。心跳开始加速,但握着枪托的手却异常稳定。猎杀的时刻,即将来临。
很快,鬼子的运输队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五辆骡车,装载着鼓鼓囊囊的麻袋和捆扎好的物资,果然还有用油布覆盖的、像是军毯和大衣的东西。护卫的鬼子兵大约七八人,缩着脖子,踩着沉重的皮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车旁,枪都斜挎在背上,双手插在衣兜里或凑在嘴边哈气取暖。带队的是一个军曹,走在队伍中间,不停地催促着,脸上写满了对这鬼天气和苦差事的怨气。
他们走得很慢,骡马在深雪中挣扎前行,车队拉得很长。
猎物正一步步踏入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我屏住呼吸,瞄准镜牢牢锁定了那个走在最前面、负责开路的鬼子兵。距离,约一百五十米。风速,几乎为零。
等待他们全部进入拐弯处,速度降到最慢。
骡车吱吱呀呀地前行,车轮在积雪中艰难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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