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那瘦小的身影,最终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像是被这片茫茫雪原无声地吞噬。我们站在废墟边缘,直到寒风将手脚冻得麻木,才沉默地转身,继续投入那场似乎永无止境的、与饥饿和寒冷的搏斗。
希望,如同二蛋带走的那些炒面和那点微末的草药粉,被寄托在了渺茫的远方。而石匠铺本身,则必须面对更加赤裸和残酷的现实。
王栓柱带着狩猎队深入老林,已经过去了五天,音讯全无。每一天的等待,都像是在炭火上煎熬。魏书记存粮记录本上的数字越来越触目惊心,配给的糊糊已经稀薄得能照见人影。孩子们饿得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睁着空洞的大眼睛,蜷缩在母亲怀里。大人们沉默地劳作着,动作迟缓,眼神黯淡,仿佛行尸走肉。
训练依旧在进行,但强度不得不降低。很多队员在据枪瞄准时,手臂颤抖得厉害,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虚弱。匍匐前进时,有人爬着爬着就晕了过去,被同伴拖到一旁,灌下几口冰冷的雪水,才悠悠转醒。
何秀芹那里的情况更加恶劣。重伤员接二连三地停止了呼吸。没有药物,没有足够的食物,甚至连干净的保暖物都极度匮乏,伤口感染和高烧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本就脆弱的生命。她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悲伤。她依旧在忙碌,为轻伤员更换着那几乎没有任何药效的、用雪水煮过的布条,或者试图用体温去温暖那些冻得发紫的肢体,但谁都看得出来,她只是在尽最后的人事。
绝望,如同浓稠的墨汁,一点点浸染着石匠铺残存的每一寸空气。
“不能再等了。”第六天傍晚,我看着外面再次阴沉下来的天色,以及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神涣散的人们,终于下定了决心。王栓柱逾期未归,凶多吉少。二蛋那边更是渺茫。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魏书记,把最后那点粮食,全部拿出来,分给大家。”我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让大家吃一顿……饱饭。”
魏书记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全部?那……那以后……”
“没有以后了!”我打断他,目光扫过祠堂(地窝子)里或坐或躺、气息奄奄的众人,“如果栓柱回不来,如果二蛋找不到援兵,我们根本撑不了几天。让大家做个……饱死鬼吧。”
最后几个字,我说得异常艰难。祠堂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向我,眼神复杂,有震惊,有茫然,也有一丝……解脱般的平静。
魏书记的嘴唇哆嗦着,最终,他还是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几乎空了的粮袋,将里面仅剩的、不足十斤的混杂着麸皮和霉味的粮食,倒进了那口最大的铁锅里。
当那点可怜的粮食混合着大量雪水和野菜根煮成的、难得粘稠一点的糊糊被分到每个人手里时,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争抢。人们默默地接过破碗,小口小口地、珍惜地吞咽着,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这或许是石匠铺最后的晚餐。
吃过这顿“饱饭”,人们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但眼神却更加空洞。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夜里,风雪再次大了起来。狂风卷着雪沫,狠狠抽打着地窝子简陋的顶棚和遮挡物,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气温骤降,呵气成冰。
我和赵虎、魏书记挤在指挥所的地窝子里,听着外面肆虐的风雪,谁也没有睡意。油灯的光芒微弱地摇曳着,映照着每个人脸上沉重的阴影。
“明天……怎么办?”魏书记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没有人回答。因为谁也不知道答案。
就在这时,地窝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急促的拍打声,夹杂着被风雪撕裂的、几乎难以分辨的呼喊!
“有人!”赵虎猛地坐起,独臂抓起了身边的大刀。
我和魏书记也立刻警惕起来。这么晚了,这么大的风雪,会是谁?
我示意赵虎警戒,自己小心翼翼地将地窝子的遮挡物掀开一条缝隙。
凛冽的风雪瞬间灌了进来,让人几乎窒息。借着雪地反射的微弱天光,我看到地窝子外面,趴着一个几乎被冰雪完全覆盖的人影!他浑身僵硬,只有一只手还在无力地拍打着遮挡物。
“是谁?!”我厉声喝道,右手紧紧握着驳壳枪。
那人影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停止了拍打,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游丝般的声音:
“队……队长……是……是我……栓柱……哥……让我……回来……”
栓柱?!王栓柱?!
我的心猛地一跳!也顾不得危险,连忙和赵虎一起,奋力将那个几乎冻僵的人拖进了地窝子。
来人正是跟随王栓柱进山狩猎的一名老兵,我们都叫他老马。他此刻的状态极其糟糕,脸色青紫,嘴唇干裂出血,眉毛胡须上都结满了厚厚的冰霜,棉衣多处被划破,露出里面冻得发黑的皮肉。他几乎是瘫软在地,只有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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