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林家天不亮就举家上山的动静,终究是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这日傍晚,他们背着满篓的猪草和野菜下山,在村口老槐树下纳凉的人群便多了几分张望。
“哟,老根大哥,这几日可是把后山当成自家菜园子啦?”李寡妇倚着树干,眼睛像钩子似的往他们背篓里探,“瞧瞧这满篓的,日子过得精细哟。”
她这话音刚落,旁边几个妇人便跟着低声议论起来。
“是哩,天天见他们上山,这得摘多少野菜才够吃?”
“林家嫂子身子不爽利都跟着去,怕是真指望这口吃的呢。”
“瞧那背篓沉甸甸的,该不会是找到什么好去处了吧?”
林老根憨厚地笑了笑,拍了拍背篓沿上沾着的泥土和草叶:“山里雨水足,野菜长得旺,多掐些回来,晒干了也能顶个冬。”
婉娘也适时地将背篓微微前倾,露出里面鲜嫩的马齿苋和荠菜,语气自然:“是啊李婶,趁着时令好多存些,也好省些嚼谷。”
林大山闷声补了一句:“力气使了还有,能省一点是一点。”
这时,正在井边打水的王婶子提着水桶过来,听见这话,爽利地接了口:“要我说老根大哥一家真是勤快人!这开春的野菜最是养人,多囤些怎么了?总比有些人家,日头晒屁股了还不起床,只会嚼舌根强!”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了李寡妇一眼。
李寡妇被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强辩道:“我这不是关心嘛……”
“关心?”王婶子放下水桶,“真要关心,明日跟我一起上山搭把手,帮林嫂子也多摘些?人家带着病身子还这么操劳,咱们邻里邻舍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这话一出,李寡妇顿时不吱声了,其他几个妇人也都讪讪地移开了目光。她们瞅着那确实满当当的野菜和猪草,想挑刺也挑不出,那点探究和眼红,便被这合情合理的借口和王婶子一番连消带打的话,轻轻巧巧地挡了回去。
转眼七日过去,那发现银耳和灵芝的狂喜已被踏实有序的劳作沉淀。院角整齐晾晒的笋干泛着淡黄,菌菇特有的香气随风飘散,连带着那俩株精心炮制的灵芝也褪去了初采时的鲜润,沉淀出药材特有的温润光泽。
这日晚食,桌上除了固定的糙米饭,还有一碟清炒笋丝和一盆菌菇汤。笋丝脆嫩,汤色清亮,几片菌菇在其中载沉载浮,虽无荤腥,却自有一股山野的清鲜在唇齿间流转,抚慰着一日的疲惫。
饭至半饱,婉娘放下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像是投入静湖的一颗石子:“爹,娘,我今儿听隔壁春生叔说,后日镇上开大集。”
一句话,让桌上所有的动作都慢了下来。林老根正要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林大山鼓着腮帮忘了咀嚼,连虚弱的王氏都不自觉地直了直腰,眼睛齐刷刷地亮了,仿佛那“大集”二字本身便带着光。
林老根缓缓收回筷子,下意识地咂摸了一下早已熄火的旱烟杆,沉吟道:“嗯,是时候了。攒下的那些笋干、菌子,正好拿去换钱。”他目光扫过墙角那些鼓囊囊的布袋,那里装着的是全家人的汗水与期盼。
“对!”林大山立刻接口,咽下口中的饭,胸膛不自觉地挺了挺,声音洪亮,“我和爹去卖山货!凭咱们这些东西的品相,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婉娘点头,继续规划道:“娘,后日您就和我和蓉儿一道。咱们得去买些菜种了,不能光指着山里的出息。”她转头问王氏,语气温和:“娘,咱家去年的菜种,还剩下些什么?”
王氏闻言,放下喝汤的碗,仔细想了想,叹口气道:“唉,去年收成不好,留的种也少。只剩下些耐贫瘠的莴苣和芫荽(香菜)种子,藏在瓦罐里,怕是也不够种满一畦了。”想起去年的光景,她眉宇间又染上一丝轻愁。
婉娘心中有数,便从容道:“那这次咱们得多添些。我想着,韭菜、菠菜、小白菜长得快,能早早接上茬,青黄不接的时候顶大用;豇豆、黄瓜这类能搭架子的,不占地方,茄子也种些,吃不完晒成茄子干也好吃得很,多换换口味;再种些葱姜蒜苗辣椒,日常做菜调味也离不开。娘,您看这样可好?”
王氏听着女儿条理分明、考虑周全的话,那点轻愁瞬间被冲散,脸上露出了舒心而依赖的笑容:“好,好,都听你的。是该把菜园子好好拾掇起来了,总不能荒着。”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小院里绿意盎然、瓜果飘香的景象。
林老根默默听着,此时才将烟杆在桌角轻轻磕了磕,补充了最关键的一环,声音压得有些低,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陈记货栈和药铺离得不远。卖完了东西,我带着大山去药铺问问……”他顿了顿,目光与婉娘交汇,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郑重,“……探探那灵芝的行情。”
“老根家的,睡下了吗?” 是隔壁王婶子爽利的声音。
婉娘快步上前开了门,只见王婶子挎着个小篮子站在门外,脸上带着笑意:“听说后日镇上有大集,你们家可要去?若是去,咱们正好搭个伴儿,路上也热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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