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还未大亮,婉娘轻手轻脚起床,却发现母亲王氏已经在灶间忙碌了。一股混合着面食、野菜与肉脂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灶台上晾着一排胖嘟嘟、白生生的包子,褶子捏得细密,个别地方透出荠菜与菌菇的碧色与褐色,隐约还能看到金黄的猪油渣点缀其间,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王氏正将另一笼包子拾出来,额上沁着细汗,嘴角却带着满足的笑:“醒了?快,早饭吃包子,我多放了点猪油,香得很。”
一家人围坐着,就着淡淡的晨曦吃早饭。那包子皮被猪油浸润得油润柔软,咬开一口,荠菜的清新、菌菇的野味和油渣的焦香瞬间在口中炸开,粗糙的面皮也因这丰腴的馅料和油脂的加持,变得异常美味。 林大山一口气吃了四个,仍意犹未尽。
进山的路被晨露打得湿漉漉的。林间氤氲着淡白的雾气,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嫩绿新叶,筛下细碎的金斑。 鸟鸣声清脆,空气里满是草木与泥土的清新气息。婉娘带着蓉儿在向阳的山坡仔细搜寻,忽然,她在一截半腐的枯木旁蹲下了身子。那儿有几朵如同半透明菊花般的菌类,乳白色,软糯如玉,在腐木与青苔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洁净可爱。 “是银耳……”婉娘心头一喜,小心地用竹刀将其完整地取下,放入铺了软布的背篓里。
与此同时,深入老林的林老根,也在一次不经意的拨开灌木后,呼吸一滞。两株呈紫红色、有着云状环纹和漆样光泽的菌类,静静生长在树根处。 他猛地想起去年在药铺给王氏抓药时,曾见过一小片风干的类似之物,老掌柜小心翼翼地捧着,说是“灵芝”,价比黄金。他心跳如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着声音唤来儿子:“大山……你、你来看看这个……”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与巨大的惊喜。父子俩围着那两株灵芝,又是激动又是无措,最后,林老根脱下件旧衣,按照记忆中掌柜那般虔诚的样子,用随身的小铲连同一大块泥土小心翼翼地将其完整掘出,生怕伤了一丝一毫。
傍晚归家,一家人迫不及待地盘点收获。除了常规的菌笋,那两朵灵芝无疑成了焦点。最大的一朵紫芝品相完好,色泽深沉,伞盖厚实如云;旁边还有朵稍小些的,同样灵气十足。
婉娘仔细查看了半晌,心中已有计较。她拿起那朵大灵芝,对家人说道:“这朵品相极佳,是难得的珍品。寻常药铺也未必能给出公道的价钱,我打算仔细炮制晾干,等日后有机会送到镇上甚至县里的大药铺去,定能卖出好价钱,给娘治病和家里修屋顶的本钱,大半就要落在这上头。”
接着,她又捧起那朵小一些的灵芝,眼中闪着光:“这朵我们自家留着。同样炮制好,但不急着卖。等明日去镇上卖了山货,买些好酒回来,用这灵芝配上些其他滋补的药材泡成药酒。这药酒不仅日后可以给爹娘强身健体,若能多泡几坛,也是一条细水长流的生财之道。”
说罢,她寻来干净的物事,小心翼翼地将大灵芝表面的杂质拂去,准备用专门的晾晒法使其干燥,以最大限度保留药效和品相。 随后,她又同样细致地处理起那朵小灵芝,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泡制药酒所需的药材和本钱。 一家人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动作,听着她清晰的规划,只觉得那沉甸甸的陶罐里,封存的不再是孤注一掷的希望,而是通往更好生活的、清晰可见的路径。
晚食时分,灶火再次明亮地燃起。婉娘用野菜末、辣椒丁和剩下的猪油渣熬了一锅喷香扑鼻的汤底,王氏则使出浑身力气,揉面、擀面,切出了一案板匀称筋道的手擀面。 面条在滚汤里翻腾,捞入碗中,浇上浓汤,再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林老根父子俩一边挑拣着今日的菌菇,一边忍不住吸着鼻子。连蓉儿喂完鸡回来,都扒在灶台边不肯走。
一家人吸溜着鲜美热辣的面条,额角冒汗,肠胃熨帖。蓉儿吃得小嘴油汪汪,看着角落里那堆格外多的鸡枞菌,忽然灵光一闪:“阿姐,这些鸡枞一下子吃不完,放着坏了多可惜!我们能不能像镇上方记油铺那样,把它们熬成油?我闻过那味道,可香了!”
婉娘眼睛一亮,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她立刻笑着应下:“好主意!吃完饭,你就跟娘一起,咱们把这鸡枞熬成油,以后拌面、炒菜,滴上几滴,都是神仙味道!”
茅屋外夜色渐浓,屋内却灯火温暖,弥漫着手擀面的余香,以及即将升腾起的、更为浓烈诱人的鸡枞油香。这一天,从包子的踏实,到山林的馈赠,再到面条的温暖与未来的油香,林家每一步,都走得充实而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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