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在天色变黑前回到了林家村。一到村口,便各自散去,急匆匆地归家收拾今日的“战利品”,也急于躲避这卷土重来的严寒。
张大膀子家,冯氏将买回来的东西一一归置好,看着那八十斤精米、五十斤糙米和三十斤白面,心里却不像往年那般踏实。她拿出那个装钱的陶罐,就着昏暗的油灯,将里面的铜钱和银锭子、碎银子倒出来,仔细数了又数,家里总共存了一百六十多两。张猎户这两次打猎钱占了大头,加上往年微薄的积蓄,原本觉得家底厚实了不少,可今日镇上这一趟,尤其是粮价的上涨,让她心里开始打鼓。
“当家的,”冯氏眉头微蹙,对正在擦拭猎弓的张猎户说,“你瞧这粮价,说涨就涨。今天买这些米面,就比前几日多花了不少钱。我寻思着……家里虽然还有些存粮,但看这天色,这雪要是落下..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开春啥光景也难说。要不……明儿个我再去镇上跑一趟?趁着路还没完全封死,再多买些米粮布匹,再买点耐放的菜干、萝卜啥的?手里这点钱,放着也是放着,换成粮食心里才安稳。”
张猎户放下弓,走到妻子身边,看着桌上那堆钱,沉默了片刻。他常年在外,对天气和世道的敏感比一般人更强。他点了点头,沉声道:“你说得在理。今天这天气,我看着也悬。买吧,多备些总没错。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多个人多扛点。” 冯氏得了丈夫的支持,心里稍安,但看着窗外越飘越密的雪花,那份对未知的忧虑却并未完全散去。
与此同时,林家却是另一番温暖景象。林老根早已在家准备好了晚食。他按照婉娘之前教的方法,用切片的腊肉和泡发的干菇,与大米一起焖煮,做了一锅香气扑鼻的腊肉焖饭;又用自家备下的蛋,快速烧了一个清淡的蛋花汤;还炒了一盘婉娘腌制的泡辣椒炒笋干,酸辣开胃。
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就着暖黄的灯光,吃着香喷喷的饭菜,讨论着今天的见闻。蓉儿吃得小嘴油汪汪的,尤其喜欢那腊肉焖饭。然而,饭至半酣,婉娘却放下了筷子,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轻声开口道:“爹,娘,大哥,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得跟你们说说。”
家人都望向她。婉娘斟酌着语句,缓缓说道:“这几日,我又梦到那位白胡子老爷爷了。” 她这个“梦”的借口,家人早已习惯,并且因其之前的“应验”而格外重视。只听婉娘继续道,“老爷爷说……这场大雪灾之后,恐怕还不算完。大地封冻许久,一旦开春回暖过快,积雪大量融化,很容易引发山洪。若是开春后反而迟迟无雨,则又可能闹旱灾。他说,大灾之后,往往粮荒紧随而至……今日我们在镇上看到粮价上涨,恐怕……就不是个好兆头。”
这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涟漪。林老根、王氏和林大山都停下了筷子,脸上的轻松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深思。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只能听到炭盆里轻微的噼啪声。林老根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婉娘这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真有山洪或春旱,那可比雪灾还可怕,那是要绝收的!”
王氏也忧心忡忡地放下碗:“真要那样,粮价还不得飞上天去?到时候,只怕有钱都买不到粮了。”
林大山握紧了拳头:“那我们得早做打算!”
林老根沉吟半晌,做出了决定:“明天一早,咱们就好好盘点一下家里所有的存粮,看看究竟能撑多久。另外……”他压低了声音,“这事关重大,不能光咱自家知道。王有粮家、赵木匠家、张大膀子家,还有里正叔那里,都得隐晦地提个醒。让他们自家也多备些粮食,有备无患。万一真到了那一步,咱们这几家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也能互相照应。更要紧的是,得让里正叔想办法,隐晦地提醒提醒村里其他人,哪怕多少备一点,也是条活路。不然,真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咱们家就算有粮,也难保安稳。” 他考虑得更远,深知在巨大的生存危机面前,个体的安稳是多么脆弱。
一家人心情沉重地继续吃饭,话题都围绕着如何应对这潜在的、可能比雪灾更可怕的危机。而就在这时,窗外,雪花开始洋洋洒洒地飘落,起初还是稀疏的,很快便密集起来,无声地覆盖着屋檐、院落,仿佛要将所有的声音和生机都吞噬在这片纯白之下。这新一轮的降雪,像是在为婉娘那不祥的预言,做着冷酷的注脚。屋内的温暖与屋外的严寒,储备的充足与未来的不确定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这个冬夜,显得格外漫长而沉重。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在天色变黑前回到了林家村。一到村口,便各自散去,急匆匆地归家收拾今日的“战利品”,也急于躲避这卷土重来的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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