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道山外围的临时聚集地,如同依附在巨兽脚边的嘈杂蚁穴,充斥着欲望、警惕与短暂的喧嚣。黄辰与慕清寒混迹其中,如同两滴水融入溪流,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他们在这里停留了三日。
三日间,他们以游历散修的身份,在酒肆、茶棚、简易的坊市摊位间流连,看似随意地打探着消息。黄辰出手阔绰(用的是慕云天赠予的灵石及部分魔渊所得),买下了几份标注着万道山外围已知险地、灵物产出点以及部分势力范围划分的粗糙地图,又“不经意”地向一些消息灵通的掮客打听近期万道山是否有大事发生,或者各隐世家族的接引点附近是否有什么异动。
收获的信息庞杂而琐碎。有人提到数月前,万道山深处某处法则裂隙突然喷薄出罕见的“时光砂”,引得数位隐世家族长老大打出手,差点引发局部混战;有人说曾远远看到“赵家”的接引飞舟载着一位气息恐怖的老祖降临;还有传闻称,“萧家”似乎在暗中搜寻某种与上古毒经相关的失落传承……
关于黄族,之接的消息不多。只从一位常年在此收购“法则结晶”的老修士口中得知,约莫半年前,黄族的接引点似乎加强了戒备,出入的飞舟和人员都比以往更加频繁,且气氛肃穆。老修士当时远远路过,感觉那接引点所在的“悬空屿”外围的防护阵法光华比往常炽烈了数分。
“悬空屿”,便是黄族在万道山区域设立的接引点名称,位于万道山主脉东侧一片相对稳定的空间浮岛之上,有专门的传送阵与家族祖宅所在的小世界相连。
“加强戒备,频繁出入……”黄辰沉吟。这未必是针对他,也可能是黄族内部本身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无论如何,谨慎一些总是没错。
三日后,两人离开聚集地,朝着万道山东侧,黄族悬空屿大致所在的方位进发。
越是深入万道山范围,环境越发奇诡壮丽。天空中不再仅仅是云霞,而是时常可见五彩斑斓的法则流光如丝带般飘荡,或凝聚成各种玄奥的符文虚影,明灭不定。大地之上,山石草木都浸润着不同属性的法则气息,有些地方烈火熊熊却焚而不毁,有些地方寒冰凝结却生机暗藏,更有些区域重力异常,或空间扭曲,形成天然迷阵。
寻常修士在此,必须时刻运转功法抵抗或适应不同法则区域的侵蚀与压迫,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某道活跃的法则碎片侵入体内,轻则受伤,重则道基受损。但对于黄辰而言,这万道混杂的环境,反而让他有种如鱼得水之感。他周身那内敛到极致的万道本源气息,与周围环境隐隐共鸣,不仅不受干扰,反而能借此更清晰地感知到各处法则的流动与变化。
慕清寒则需全力运转寒月心经,并以冰魄玉的极寒本源护持心神,方能抵挡那无孔不入、属性各异的法则气息冲击。不过,这也是一种极佳的淬炼。她能感觉到,在这万道法则的“冲刷”下,自己的内劲越发精纯凝练,对“寒”之一道的理解,似乎也因与其他属性的对比而更加深刻。那丝“归墟”意境,在这万物生灭、法则流转的宏大背景下,仿佛也悄然发生着某种蜕变。
两人一路避开那些法则狂暴或明显有强大生灵盘踞的区域,按照地图指引,朝着悬空屿方向稳步前进。途中,他们也遇到了一些其他前往悬空屿方向,或是前往附近其他家族接引点的修士,彼此大多远远望上一眼,便各自离去,互不打扰。
五日后,一片奇异的景象出现在前方。
那是一片相对“平静”的虚空区域,位于数座散发着不同属性霞光的巍峨山峰之间。虚空之中,悬浮着数十座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岛屿!这些岛屿并非由泥土岩石构成,其主体是一种灰白色的、仿佛介于虚实之间的奇异物质,表面覆盖着薄薄的土壤与稀疏的、散发着微光的植被。岛屿边缘,流淌着如同瀑布般垂落的彩色灵光,那是高度浓缩的法则之力形成的屏障。
最大的几座岛屿上,隐约可见亭台楼阁的轮廓,以及笼罩其上的、散发着强大波动的防护阵法光华。那里,便是各隐世家族在万道山的接引据点——悬空屿。
而黄族的悬空屿,位于这片浮岛群落的东南角,规模中等,其防护阵法的光芒呈现出一种内敛的暗金色,隐隐有繁复的符文在其中流转。
终于到了。
黄辰停下脚步,站在一座可以远眺悬空屿群的山峰之巅,静静地望着东南角那座熟悉的、却又感到一丝陌生的暗金色光罩。山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袍,他的眼神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似乎有极其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
近乡情怯?
或许有,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以及深埋心底、从未消散的疑问与……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承认的怅惘。
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是承载了他最初记忆与血脉渊源之地。他曾在这里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曾被认为天赋异禀,承载族中厚望。也是在这里,他经历了最信任的背叛,被诬陷“灵根残缺”,被夺走一切,最终“弃如敝履”,流落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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