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道池畔那翻手覆灭魔种的一幕,像烙印般刻进了在场所有黄族人的心底。
池水恢复了往日的澄澈,甚至比百年前更加灵动,氤氲的灵气重新聚拢成雾,法则碎片如星子般沉浮流转。可空气里那股劫后余生的悸动,还有飘散在风里的、属于万怨魔种最后的凄厉余音,都提醒着众人方才那一瞬的惊险。
黄正阳亲自将昏迷的弟子送去救治,转身望向池边那道白衣身影时,眼神已复杂到难以形容。敬畏,感激,庆幸,羞愧,还有一丝迟暮英雄面对冉冉新星的黯然,交织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气,整理衣袍,朝着黄辰的方向,郑重地、缓缓地,双膝跪地。
“族长!”几位长老惊呼出声。
黄正阳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头,额头触地,声音苍老却清晰:“黄正阳昏聩无能,执掌族务百年,竟让奸邪窃据高位,祸乱根本,几致祖宗基业毁于一旦!更累及辰公子父母蒙冤,公子流离百年。此罪,百死莫赎!今日,老夫无颜再居族长之位,恳请公子,为黄族千年计,接掌族印,重振族纲!”
这一跪,一请,石破天惊。
在场的数十位长老、数百名核心弟子,全都愣住了。族长主动退位请贤,这在黄族历史上,只有开族之初、始祖禅让时有过记载!
短暂的死寂后,传功长老黄玄明第二个跪下。他须发微颤,老眼含泪:“公子神威如狱,恩同再造!更身负完整万道诀,乃始祖预言中引领黄族重归巅峰的天命之子!黄玄明,恳请公子接掌黄族!”
紧接着,执法长老、护法长老、外务长老……一位位在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相继跪伏在地。他们的声音起初参差不齐,渐渐汇聚成一片低沉却坚定的洪流:
“恳请公子接掌黄族!”
“请公子重振族纲!”
那些年轻弟子们,先是无措,随后看着池边那道平静接受众人跪拜、仿佛本就该立于云端的身影,一股混杂着热血、崇拜与对未来期许的情绪冲上心头。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哗啦啦一片,数百名黄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们,也齐刷刷跪倒,用更加响亮、更加热切的声音呼喊:
“请公子统领黄族!”
声浪穿透山谷,回荡在刚刚恢复平静的万道灵城上空。
黄辰静静站着,任由山风吹拂衣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无得色,也无推拒的虚伪客套,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扫过那一张张或激动、或期盼、或惶恐、或复杂的脸。
慕清寒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冰眸中映着他的侧影。她能感觉到,此刻的黄辰,思绪似乎并不完全在此处。他的目光越过了跪拜的众人,越过了万道灵城的楼阁,投向了西北方那片冥冥中的阴霾——阴魂涧。
片刻,黄辰收回目光,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人的声浪,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都起来。”
三个字,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众人一怔,有些迟疑地抬头看他。
“我让你们起来。”黄辰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
黄正阳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却对上黄辰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睛。那眼里没有怒意,没有威压,只有一片洞彻人心的平静。黄正阳心头一凛,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默默站起身。见他起身,其余人才陆续跟着站起,但都微微垂首,不敢直视黄辰。
“族长之位,我不坐。”黄辰开门见山,直接断绝了所有人的念想,“族中事务繁杂,非我所长,亦非我所愿。”
不少长老脸上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但是,”黄辰话锋一转,“黄族经此大劫,百废待兴。内要肃清余毒,重整功法传承;外要防备混沌魔卷土重来,乃至应对隐世族界可能因今日之事掀起的波澜。黄正阳。”
被直呼其名,黄正阳浑身一震,连忙躬身:“公子请吩咐。”
“你依旧是黄族族长。”黄辰看着他,“百年昏聩之过,你需用余生之功来补。接下来的事,我要你做到三点。”
“公子请讲,老夫……正阳必竭尽全力!”
“第一,三日之内,完成族内所有人员的功法本源筛查。凡被魔气侵蚀者,依程度轻重,或废功重修,或送入‘静心谷’涤荡魔念,无药可救者……按族规处置,绝不容情。”黄辰声音转冷,“我要一个干干净净的黄族,不要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毒瘤。”
“是!”黄正阳冷汗微出,肃然应下。他知道,这第一件事,就是刮骨疗毒,必然会掀起一场不亚于今日的震动,但势在必行。
“第二,万道池净化完毕后,选拔十名心性纯良、根基扎实、对家族忠诚无二的年轻子弟,入池修炼。我会留下一缕万道本源气于池中,助他们夯实根基,感悟真正的万道诀入门篇章。”黄辰语气放缓了些,“黄族的未来,终究在年轻人身上。”
此言一出,不仅黄正阳,所有长老,尤其是那些有后辈弟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完整万道诀的入门指引!这可是比任何资源都珍贵的机缘!方才的些许失望,顿时被巨大的惊喜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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