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巢”的冲天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方才在黎明前的一场骤雨中渐渐熄灭。然而,雨水浇灭的只是明火,却无法冲刷掉那弥漫在谷中的、深入骨髓的绝望与死寂。
屠刚站在原本属于他的议事大厅的废墟上,脚下是烧得变形的兽皮座椅残骸。他浑身沾满烟灰,头发散乱,铜铃般的眼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那是一种极致愤怒与绝望交织而成的疯狂。他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迹。
“林枭……枭狼团……”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石摩擦,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怨毒,“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我要把你们……一个个剥皮抽筋……点天灯……”
他猛地转过身,血红的眼珠死死钉在身后几步外、噤若寒蝉的几个人身上。那是侥幸未随主力出征、此刻同样灰头土脸的军师,以及两名伤痕累累、脸色惨白的炼气期头目。他们被屠刚那疯狂的眼神扫过,俱是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说!!”屠刚突然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震得残垣上的灰烬簌簌落下,“现在该怎么办?!啊?!老家没了!积攒了几十年的粮食,一把火烧光了!武库里的兵器甲胄,全成了废铁!那些……那些老子花了无数心血搜集的毒虫、毒草,还有五毒叟那老怪物的宝贝家当,全他妈完了!你们告诉我!毒蝎帮还剩下什么?!剩下什么?!”
他状若疯魔,一步踏前,地面仿佛都震动了一下,枯瘦但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掌猛地探出,一把揪住军师洗得发白的文士长衫前襟,几乎将瘦弱的军师直接提离了地面。唾沫星子混合着血丝,喷了军师一脸。
“你!平时不是足智多谋吗?啊?!你的计策呢?你的妙计安在?!就是听了你的挑拨离间,按兵不动,才让老子落得如此下场!你说!现在拿什么去跟枭狼团拼?!拿这些废物吗?!”他另一只手指着下方如同无头苍蝇般的幸存帮众,声音凄厉。
军师被勒得脸色发紫,呼吸困难,双脚徒劳地蹬踏着,眼中充满了恐惧,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帮……帮主……息怒……咳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下……眼下最重要的是……稳定人心……收拾残局……寻一处……暂可安身之所……从长计议啊……”
“安身?从长计议?”屠刚发出一阵凄厉而癫狂的大笑,手臂一甩,将军师如同破麻袋般掼在泥泞的地上,“哈哈哈哈!安身?枭狼团会给我们时间安身吗?断刀门、灰狼帮那些墙头草,会放过吞并我们地盘、抢掠我们残部的机会吗?!等我们找到安身之所,他妈的早就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目光扫过两名噤若寒蝉的头目,那两人更是吓得体如筛糠。屠刚猛地踩碎脚下一块焦木,碎片四溅,他死死盯着挣扎爬起的军师,声音陡然压低,却更加危险,如同毒蛇吐信:“我要的是报仇!立刻!马上!听到没有?!不是他妈的从长计议!”
军师捂着喉咙剧烈咳嗽,眼中却闪过一丝极其隐蔽的狠毒与算计。他知道,此刻的屠刚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任何劝解都是徒劳,唯有顺着他的疯狂,才能有一线生机,甚至……祸水东引。他趴在地上,喘息着,用沙哑的声音快速说道:“帮主……硬拼……确实已无胜算……枭狼团气势正盛,兵强马壮……正面抗衡,无异以卵击石……”
“那你说怎么办?!等死吗?!”屠刚怒吼。
“不……”军师抬起头,脸上沾满泥污,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为今之计……唯有……行险招!请……请‘五毒叟’前辈出山!以其鬼神莫测之毒术,或可……绝地翻盘,扭转乾坤!”
“五毒叟?”屠刚疯狂的眼神微微一凝,如同被一盆冰水浇头,沸腾的杀意稍微冷却了一丝。那个老毒物……是毒蝎帮供奉的最大底牌,也是最大的隐患。其用毒之术,据说已臻化境,杀人于无形,曾助毒蝎帮度过数次灭顶之灾。但此人性格乖戾孤僻,常年隐居在“蝎尾谷”那毒瘴弥漫之地,与毒虫为伍,视人命如草芥,对毒蝎帮也并无多少忠诚,更多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请他出山,代价巨大,且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能答应?”屠刚喘着粗气问,声音沙哑,“那老怪物的毒窟也被毁了,他怕不是连我们也恨上了!”
“正因如此,才有可能请动他!”军师眼中闪烁着智珠在握的光芒,尽管这“智珠”已沾满疯狂,“枭狼团毁其毒窟,断其材料来源,此乃断人根基之仇!五毒叟前辈岂能善罢甘休?此乃其一。其二,帮主若能许以无法拒绝的重利……”
“重利?我们现在还有什么重利?”屠刚惨笑。
“有!”军师斩钉截铁道,“事成之后,枭狼团所有缴获,包括其功法、资源、地盘,尽归其所有!此外,帮主可承诺,倾尽所能,为其在黑风隘寻一处最佳所在,重建一座更大、更完善、更符合其心意的毒窟!并提供一切所需资源!此等条件,由帮主亲自前往,陈明利害,或许……可打动那老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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