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日头正烈,晒得刚收割完小麦的田土泛着浅黄,空气里飘着麦秆的焦香。父母从生产队扛着锄头归来,沾着泥点的裤脚还在滴水,一进院便倒在竹椅上沉沉睡去,连蒲扇都忘了摇。
这时,田春禾兄妹却挎着竹篮出了门——毒辣的日头挡不住他们的脚步,田埂边的阴影里,三个小小的身影一字排开,弯腰时后颈的汗珠顺着脊梁滚进衣领,目光却紧紧锁着土里遗漏的麦穗,指尖捏起麦穗的动作又轻又快,生怕碰掉一粒麦子。
“春禾,这边多!”姐姐田妮儿朝她招手,春禾立刻迈着小碎步跑过去,篮子里的麦穗很快堆起了小尖。
捡满麦穗的竹篮沉甸甸的,兄妹俩轮流提着往家走。
回到家,院坝里的石板被晒得微微发烫。兄妹仨把麦穗倒在竹席上,摆得整整齐齐。哥哥扛起比他还高的木棒,春禾就跟在后面,用小手把散落在边儿上的麦穗往中间拢;姐姐则守在旁边,时不时捡起混在麦穗里的小石子。
等麦粒碾出来,簸箕里的金黄颗粒在阳光下闪着光,春禾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连麻雀落下来都要挥着小手赶:“别吃我的学费粮!”那模样,比妈妈护着襁褓里的弟弟还要细心。
攒够十斤麦粒那天,哥哥田强天不亮就挑着担子去集市。傍晚回来时,他从怀里掏出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币,田妞儿姐接过钱,蹲在地上数:“春禾两角,我两角,哥哥两角。”
春禾捏着纸币,指尖都在发烫,她蹦着跳着喊:“我要存起来!存够了就能读书啦!”银铃般的笑声撞在茅草屋的木梁上。
后来,稻谷黄时,他们捡过稻穗;高粱红时,他们拾过高粱粒;玉米熟时,他们剥过玉米棒。衣兜里的硬币从一分、五分攒到三角、五角,春禾总把钱放在一个铁盒子里,每天睡前都要打开数一遍,听着硬币“叮当”响,就好像听见了上课的铃声。
到了万物复苏的春天,田埂边的红薯地冒出新芽。兄妹仨发现后,立刻找来小铲子,春禾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挖开泥土,生怕碰坏红薯。
当带着泥土的小红薯露出来时,哥哥掰开一块递给她,春禾咬了一大口,“咯吱咯吱”的声音在田里回荡。红扑扑的脸蛋上沾着泥点,嘴角却扬得老高——这清甜的味道,比任何零食都香,因为这是他们一起找来的“春天的礼物”。
“田春禾,你给我过来……”田春禾妈手里紧紧握着黄荆棍,脸色铁青得犹如暴风雨来临前那压抑的乌云,黑沉沉地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她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田春禾,那眼神仿佛能喷出愤怒的火焰,要将田春禾吞噬。
“走,跟我到你何姨那儿认错去!”话音未落,田春禾妈便一把拧住田春禾干瘦的手,那架势,活脱脱像老鹰抓小鸡一般迅猛。
田春禾被吓得浑身如筛糠般直打哆嗦,心中满是疑惑,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完全不明白妈妈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往日里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妈妈,今天究竟是怎么啦?
此时,天空中原本晴朗的天色,不知何时也被那阴沉的乌云逐渐遮蔽,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田春禾本能地想反抗,试图挣脱妈妈的手,可妈妈的手像钳子一般紧紧攥住她,她就像被夹住的小虫子,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妈妈一路责骂,跌跌撞撞地跟着去了何姨家的院坝。
“你还敢去偷刨你何姨的红薯种!你爸妈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你这是翅膀硬了,学会偷东西了是吧……”田春禾妈妈大声呵斥着,手中的黄荆棍如雨点般快速而狠劲地朝田春禾身上砸去,棍子弹跳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半圆弧,每一道弧线都带着妈妈的愤怒。田春禾被打得“哇哇哇”大哭,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儿。
何姨家的院坝里很快围了好多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声音嘈杂得像一群嗡嗡叫的蜜蜂。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场热闹,又仿佛对平日里孱弱的田春禾居然有偷摸行为感到不可思议,一个个竟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劝阻。
田春禾委屈极了,哭喊声中夹杂着嘶嘶力竭的呼喊:“我没偷,我真的没偷……”可惜,田春禾妈妈根本不理会她的申诉,还是一个劲儿地狠打,嘴里还反复念叨着:“快跟你何姨赔礼道歉,快点!”可田春禾本就没做亏心事,性子又倔,宁愿忍受妈妈的毒打,也坚决不低头。
人群中,刘老太看着田春禾被打得可怜兮兮的,心中泛起一丝不忍。她心里清楚田春禾爸妈对孩子向来教育严格。终于,她忍不住走到邻居何姨那儿,想问清楚消息是从哪儿来的。这一问才知道,原来在中间挑拨离间的,竟然是自己的女儿刘真。
就在这时,田春禾的叔妈带着同样被密告偷了何姨红薯的堂姐惠子来了。好在叔妈比较理智,在没问清事情缘由之前,她一声不吭,堂妹惠子也就没像田春禾一样,遭受毒打。
田春禾叔妈灵机一动,大声提议道:“刘真出来,当着惠子、田春禾、何姨,还有我们这些家长的面,把事情的原委说一说呗?”说着,叔妈赶紧叫住了还在气头上的田春禾妈妈,田春禾妈妈这才停了下来。
刘老太赶忙把女儿刘真叫了过来。刘真当着大伙的面,还在继续编造谎言。可听着听着,田春禾妈妈和叔妈终于发现了破绽,刘真说的那个时间,田春禾和她堂姐那天正好去20里开外的姑姑家祝寿去了,这谎言一下子就被戳破了。
再看看可怜的田春禾,背上、腿上,几乎全身都是一道道红印子,好多地方还冒出了点点血珠,在她那瘦弱的身体上显得格外刺眼,让人看着心疼不已。院坝里原本嘈杂的议论声,此刻也因为真相的逐渐浮出水面而渐渐平息,只留下田春禾微弱的哭泣声在空气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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