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的西南丘陵地带,暑气像一床被汗水浸透的厚棉被,沉甸甸地压在连绵的山坳与错落的村落之上。蝉鸣被粘稠的热浪黏住,断断续续地滞在半空,连村口老槐树的枝叶都蔫耷着纹丝不动,风仿佛也被这灼人的温度烤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田春禾缩在颠簸的公交车后座,车身每一次剧烈晃动,都让她的后背轻轻撞上有些温热的铁皮。车窗玻璃蒙着一层灰扑扑的雾,模糊地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色,眼下淡淡的青黑,是连日来兼顾行政工作与家庭的疲惫印记。
口袋里的手机还残留着震动的余温,赖主任那不容置疑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炸响,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严肃:“四点前务必赶到教育局参加任职谈话,这事关重大半点都不能迟到!”
她视线无意识地飘向窗外,一排排桉树飞速向后退去,叶片被晒得发蔫,蔫头耷脑地垂着,连植物都在抗拒这令人窒息的暑热,一如她此刻紧绷又忐忑的心境。
车厢里的汗味混着汽油味,零食碎屑的甜腻味,闷得人胸口发紧,呼吸都带着滞涩的沉重。
田春禾正想推开一丝窗缝透口气,忽然,天际滚过一阵沉闷的雷鸣,像沉睡的巨兽从远山中发出低吼,震得空气都微微发颤。
她猛地抬头望去,浓黑的积雨云正从地平线翻涌而来,如同一群脱缰狂奔的野马,裹挟着骇人的气势,瞬间将澄澈的蓝天撕成了支离破碎的碎片。
不过片刻,豆大的雨点便狠狠砸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鼓点声,力道大得仿佛要将玻璃击穿,视线里的世界瞬间成了一片模糊的水幕。
车内瞬间骚动起来,乘客们手忙脚乱地去关两侧的窗户。前排大爷的草帽被猝不及防的风卷得飞了起来,掉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了满脚泥污的大爷急得直跺脚,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草帽被雨水打湿。
潮湿的热浪与雨水的凉意在车厢里冲撞交织,凝成一层氤氲的雾霭,糊得人睁不开眼,连呼吸都带着黏糊糊的潮气。
田春禾站起身,抓着车顶扶手的手心早已沁出冷汗指尖打滑。她不得不攥得更紧,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师傅,雨太大了!能不能找个地方靠边避一避?这路看着太危险了!”
司机紧绷着脸眉头拧成一个深疙瘩,雨刮器在玻璃上左右摆动,划出绝望而徒劳的弧线。刮下的雨水还没流走,新的雨幕又瞬间覆盖上来:“前边全是急转弯,根本没法停!路边就是深沟,你们坐稳了,抓好扶手!”
话音未落一道惨白的闪电猛地劈开云层,亮得人下意识闭眼。刹那间映亮了车厢里一张张惊恐的面容——有人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有人死死攥着行李,有人脸上写满了慌乱。
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踵而至轰隆作响,仿佛在头顶炸开,震得车顶都嗡嗡发颤,连车身都跟着晃了晃。
“停车!快停车!我害怕!”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这瞬间勾起了更多人的恐慌。
司机咬咬牙猛打方向盘,轮胎在积水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车身剧烈晃动起来。
田春禾猝不及防,重重撞在椅背上,后腰传来一阵钝痛,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背包的拉链也被这股力道震开,里面的笔记本“啪”地掉落在过道,纸页被斜斜打进来的雨点洇湿了大半,黑色的字迹在水渍里晕开,成了模糊的墨团。
雨点顺着车窗缝隙往车厢里灌,很快就在过道汇成了浅浅的溪流,笔记本在水里轻轻晃着,像一叶漂泊的小舟。
田春禾弯腰去捡,指尖触到冰凉的纸页,那股湿冷瞬间窜进心底。她忽然想起去年防汛演练的情景——那时也是这样滂沱的大雨,她穿着荧光绿的雨衣,带着学生在操场搭帐篷,雨水打在帐篷布上沙沙作响,落在脖子里是清凉的,混着孩子们的笑闹声、喊口号声,满是生机与朝气,哪里像此刻这般狼狈又焦灼,连前路都显得迷茫。
二十分钟后,雨势终于渐渐弱了下去,只剩零星的雨点还在飘落,天空的颜色也从墨黑慢慢透出一丝浅灰。
田春禾踩着没过脚踝的积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教育局大楼。湿漉漉的裙角还在往下滴水,在光洁的地砖上晕出一小片水渍,发梢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汇成小水点砸在衣襟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会议室的门虚掩着,空调风呼呼地往外吹,带着一阵刺骨的凉意,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推门进去,正撞见岳灵玲眉飞色舞地和几位同事说着什么。她的白色连衣裙洁白如新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别着精致的发夹。与浑身湿透头发凌乱,狼狈不堪的田春禾形成了鲜明对比,引得在场的人都投来惊讶的目光。
“田春禾主任,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淋成这样,脸色也太差了!”岳灵玲像只灵巧的麻雀立刻凑了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夸张的关切,又飞快地凑近她,压低声音安慰,“别紧张,杜局长可和蔼了,就是简单的任职谈话,走个流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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