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被恐惧与忧虑浸泡的心,像一块吸饱了沉重水分的海绵。顾晏辰那句“我会处理”像一只勉强伸出的手,试图拧干一些水分,但沉甸甸的湿冷感依然附着在灵魂的每一道褶皱里,沉得让她几乎直不起腰。
别墅的巨大空间,平日里是寂静的牢笼,此刻更像一座无声的、压迫感十足的坟墓。只有那间掩藏在二楼深处、盈满颜料与画布气息的画室,如同这坟墓中唯一一扇虚掩的、透出微光的窗。那光线微弱,却象征着呼吸,象征着另一个不被“苏晚星”这个沉重身份所定义的世界。
午后,阳光变得醇厚而慵懒,像融化的琥珀,缓慢地淌过庭院,在别墅内部投下斑驳陆离、明明灭灭的光斑。整座建筑沉浸在一种近乎凝滞的静谧中,只有远处隐约传来张妈在厨房收拾的细碎水声。
苏晚星在走廊里徘徊,像一缕无主的游魂。脚步轻得如同猫行,最终,还是被画室门缝里溢出的、混合着松节油与旧画布气味的空气所牵引。她伸出手,指尖碰到微凉的门板,轻轻推开。
“吱呀——”
细微的声响惊动了门内的尘埃,它们在骤然涌入的光柱中飞舞起来,如同被惊醒的、金色的精灵。画室依旧保持着她上次被迫离开时的模样——画架静立,像沉默的骨架;颜料管整齐列队,锡管口残留着干涸的色彩;画笔插在笔筒里,笔毛保持着各种未完成的姿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经年累月的、属于创作的静谧与专注。
她走到画架前,指尖拂过蒙尘的画布表面,粗糙的纹理传递来一阵细微的电流般的悸动,瞬间击穿了连日来的麻木与惶恐。血液开始加速奔流,耳中响起低低的嗡鸣。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召唤,来自灵魂深处被压抑太久的热爱。
她拿起一支中号的画笔,笔杆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微微颤抖。她开始调色,钴蓝,柠檬黄,一点点赭石……颜料在调色盘上混合、晕开,像她此刻混乱又渴望宣泄的心绪。然后,笔尖落下。
画面在白色的画布上诞生。不是繁复的构思,只是庭院一角的午后——阳光穿过枝叶缝隙投下的光斑,墙角一丛不起眼却顽强盛放的白色小花,光影在石阶上缓慢爬行的痕迹。笔触起初有些生涩,但很快便流畅起来,细腻而温柔。每一笔,都在将她心头的阴郁、对自由的渴望、以及那份几乎要被现实磨灭的对美好的感知,缓缓注入画布。她整个人沉了进去,眉眼舒展,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眼底重新燃起那种只有在全神贯注创作时才会有的、纯粹而明亮的光芒。这一刻,她不再是“抵债的苏晚星”,不再是“顾晏辰的囚徒”,她只是她自己,一个握着画笔、试图与内心与世界对话的画者。
时间失去了意义。窗外的日影悄然西斜,将一片更加浓郁、温暖的金色涂抹进画室,笼罩在她微微俯身的背影上,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光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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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晏辰踏进别墅时,带着一身室外微燥的空气和尚未完全从公务中抽离的冷肃。他本打算径直回书房,处理几份紧急邮件。然而,路过画室虚掩的门时,他捕捉到了一丝极细微的、却无比熟悉的声响——那是画笔与画布摩擦时特有的、轻柔而持续的沙沙声。
脚步,倏然顿住。
谁在里面?
这个疑问瞬间攫住了他。他早已默认,自瓷瓶事件后,苏晚星绝不敢再踏入这个“禁区”。是张妈在打扫?还是……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他放轻了所有动作,像潜入者一样,悄无声息地将门推开一道更宽的缝隙。
然后,他看见了。
苏晚星背对着门口,站在画架前。素净的衣裙在暖金色的光晕中显得格外柔和。她微微歪着头,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手中的画笔和眼前的画布上。阳光亲吻着她的发梢,给那柔顺的黑发染上一圈浅金的光晕。她的姿态,是一种毫无防备的、全然沉浸的专注。
顾晏辰就那样定在了门口。
他见过她许多模样:狼狈的,脆弱的,倔强的,惊惶的。但从未见过她如此……生动,如此……安宁。晚宴上身着华服的她令人惊艳,但那更像一件被精心装扮的展品。而此刻,褪去所有外在的修饰,仅仅因为手握热爱之物而散发出的光芒,却是一种从内而外的、更具冲击力的生命力。那光芒,干净,纯粹,像暗室里骤然点亮的一盏灯,瞬间驱散了他心头的些许阴郁与烦闷。
他本该立刻冷声质问,重申他的“规矩”。但话语卡在喉咙里,像被那温暖的光线熔化了。他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仿佛怕自己一丝轻微的动静,就会惊扰这幅宁静得近乎圣洁的画面,惊飞这只暂时停驻在他冰冷世界里的、脆弱的蝴蝶。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画布上。不是凌厉的星空,不是阴郁的梧桐,而是一片温柔静谧的庭院午后。笔触细腻得惊人,光影处理得恰到好处,色彩调和出一种温暖而治愈的调子。他能“读”懂这幅画——那是对平凡美好的捕捉,是心灵在重压下依然努力寻找的出口与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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