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漫长到仿佛凝固的时间,终于在某一个午后,被一丝极其微弱的、却截然不同的气息打破。
安以诺睁开眼睛时,没有立刻感觉到那如影随形的、要将她拖回黑暗的沉重倦意。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床尾投下一道明亮的、跳跃着微尘的光带。她眨了眨眼,视线清晰,甚至能看清空气中浮动的细小颗粒。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然后是手臂。久违的、属于身体的轻微控制感,像电流般缓慢回归。她缓缓转过头,看向床边的方向。
许砚辞坐在那张他已经坐了无数个日夜的椅子上,头微微低垂,似乎在小憩。但即使是睡着,他的眉头也下意识地蹙着,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下巴上冒出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憔悴了许多。他的一只手,依旧习惯性地、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即便在睡梦中也不曾松开。
安以诺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某个酸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这些日子,她虽然沉睡居多,但并非全无知觉。她能感觉到他每日的陪伴,听到他压抑的低语,甚至能隐约感受到他如影随形的恐惧和颤抖。只是她的身体像被厚重的茧包裹,无力回应。
现在,那层茧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调皮的、久违的念头突然钻进她的脑海。她几乎没有力气做大幅度动作,但……
她屏住呼吸,用尽刚刚恢复的一点点气力,猛地将被他握着的手向上抽动了一下,同时对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努力睁大眼睛,咧开嘴,做了一个无声的、夸张的鬼脸。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眼前放大的、苍白却带着一丝狡黠笑意的脸庞,让浅眠中的许砚辞浑身剧震!
他“嚯”地一下睁开眼睛,瞳孔因为瞬间的惊吓和难以置信而骤然收缩。映入眼帘的,不是安以诺沉睡的容颜,而是她微微睁大的、带着明显恶作剧笑意的眼睛,还有那张努力做出的、有些滑稽却生动无比的鬼脸。
时间仿佛停滞了半秒。
紧接着,许砚辞脸上血色尽褪,又猛地涨红。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不是惊喜的呼唤,不是如释重负的微笑,而是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又像是紧绷到极限的弦骤然崩断,猛地向前一倾,额头重重抵在安以诺的肩窝处。
然后,安以诺听到了压抑的、沉闷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从她颈边传来。
滚烫的液体,迅速浸湿了她的睡衣。
许砚辞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他紧紧抱着她,仿佛溺水之人抱住唯一的浮木,泣不成声。那些被强行压抑了无数个日夜的恐惧、无助、绝望和心疼,在这一刻,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鲜活的小玩笑彻底击溃了最后一道防线,汹涌决堤。
“你……你别这样……”他的声音破碎不堪,混杂着哽咽,语无伦次,“太难熬了……真的……太难熬了……我以为……我以为你……”他说不下去了,只是更紧地抱住她,眼泪汹涌,仿佛要把这段时间积蓄的所有水分都流干。
安以诺愣住了。她只是想开个小玩笑,吓他一下,想告诉他“我好像好一点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激烈的反应。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那颤抖里承载的重量,让她刚刚恢复些许清明的心里,涌上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她尝试抬起另一只还能动的手臂,笨拙地、轻轻地拍抚着他剧烈起伏的后背,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安抚她那样。
“砚辞……”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比前些日子有力了许多,“我没事……”
听到她的声音,许砚辞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却死死盯着她的脸,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另一个梦境。他慌乱地用手背抹了把脸,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颤抖:“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难受?我……我马上叫陈医生!”他说着就要起身去按呼叫铃。
安以诺拉住他,这次手上有了些力气。她看着他慌乱失措的样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稳、更有力一些,甚至带上了一点久违的、属于她的温和调侃:“我真的挺好。就是……睡够了。感觉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现在终于醒了。”
她甚至尝试对他笑了笑,虽然笑容还有些虚弱,但眼底那抹熟悉的、灵动的光彩,如同穿透厚重云层的晨曦,微弱却清晰地闪耀着。
许砚辞怔怔地看着她的笑容,看着她不再涣散、重新聚焦的明亮眼眸,感受着她握着自己手指的、虽不强劲却稳定的力量。那根紧绷了太久、几乎要断裂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缓缓地、试探性地松弛了一点点。
巨大的、失而复得般的狂喜,后知后觉地冲垮了决堤的泪闸,与残余的恐惧和后怕交织在一起。他再次低下头,将脸埋进她的手心,滚烫的泪水濡湿了她的掌纹,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崩溃,而是混杂了难以置信的庆幸和心有余悸的抽噎。
陈医生和林医生很快被紧急叫来。他们看到清醒地靠坐在床头、甚至能简单对话的安以诺时,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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