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太妃宫中嬷嬷病重被送至特诊棚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尚未完全平静的湖面,再次激起了层层涟漪。 温太妃虽不掌握实权,但地位尊崇,且是七皇子的生母。她宫中一位有头脸的董嬷嬷,在这场疫病中病倒,本身就格外引人注目,更何况是在沈清鸢主理的、备受争议的特诊棚里。
倘若能将董嬷嬷救活,自然是锦上添花,沈清鸢甚至可能获得温太妃更深的感激与支持;可要是救不活,尤其是在特诊棚运行到关键的第七日时,之前取得的成效很可能被一笔勾销。反对者会立刻抓住把柄,攻击沈清鸢医术不精、方剂有弊端,甚至可能会牵连到“皇命特诊”的正当性。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对手,恐怕正等着这一刻。
压力前所未有的沉重。周院判眉头紧皱,私下对沈清鸢说道:“沈小姐,这位患者年事已高,基础疾病较多,此次疫毒来势汹汹,已出现‘闭脱’之象(指邪气闭阻、正气欲脱的危重状态),恐怕……凶多吉少。是否……转往太医院,让更多太医进行会诊?” 他这既是委婉的提醒,也是想分担责任。
沈清鸢仔细检查了这位姓董的嬷嬷。老人高热不退,面红目赤,四肢抽搐,喉中痰鸣不断,已陷入深度昏迷。其脉象滑数而促,时有间歇,舌绛苔黄燥,确是热毒炽盛、痰蒙心窍、肝风内动的危重病症,且有心力衰竭的征兆。
“转诊途中路途颠簸,恐怕会加速病情恶化。此刻她需要的不是更多太医的争论,而是果断且正确的救治。”沈清鸢眼神坚定,迅速做出决断,“周大人,请相信我一次。按照‘清热涤痰、开窍熄风、扶正固脱’之法,三管齐下!”
她口述方剂:用羚羊角、钩藤、生石膏、黄连清热平肝熄风;用竹沥、胆南星、天竺黄涤痰开窍;再加入少量人参、麦冬益气养阴固脱。同时,她亲自施针,选取百会、水沟、内关、丰隆、太冲等穴位,进行强刺激以醒脑开窍、平肝熄风、豁痰通络。并让人用她特制的冰片、薄荷脑溶液持续擦拭患者的额头、腋下、腹股沟进行物理降温。
整个救治过程中,沈清鸢全神贯注,精神高度集中,下针稳准狠,指挥护理工作有条不紊。周院判在一旁协助,目睹她沉稳果决的气度与精妙的针法配伍,心中暗自称赞。
时间一点点过去,特诊棚内外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一个时辰后,董嬷嬷的抽搐频率开始减缓;两个时辰后,高热稍有下降,喉间痰鸣音减弱;三个时辰后,竟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眼皮微微颤动!
“醒了!有反应了!”负责护理的医女惊喜地低声呼喊。
周院判连忙上前诊脉,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喜悦:“脉象虽仍虚弱,但滑数促止之象已大为缓解!邪热稍有减退,窍闭已开!真是……真是奇迹!”
沈清鸢也松了口气,这时才发觉自己后背已被汗水湿透,精神极度疲惫。但她不敢松懈,立刻调整后续药方,转为清余热、化痰通络、益气养阴的善后调理。
董嬷嬷虽然依旧虚弱,但 意识渐渐恢复,生命体征趋向平稳。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播开来。特诊棚不仅稳住了这位身份特殊的重症患者,其展现出的对危重疫症的综合救治能力,彻底震撼了太医院以及所有关注此事之人。
“皇命清瘟特诊棚”十日之期已满。统计结果呈报至御前:特诊棚总共收治重症、危重症患者一百四十七人,死亡九人,死亡率远低于同期其他医棚的平均水平(普遍在三成以上)。其中,对高热惊厥等危重症状的控制效果尤为显着。更有多名被治愈的百姓,联名上书京兆府,为沈清鸢和周院判请功,感激“沈神医”的救命之恩。
铁一般的数据和民意,彻底粉碎了之前的污蔑谣言。皇帝龙颜大悦,在朝堂之上公开褒奖周院判与沈清鸢,称沈清鸢“承母遗泽,心怀仁术,于国有功”,下旨赏赐金银绸缎,并正式允准她随时可至皇家藏书阁“文华阁”阅览医书典籍。同时,严令刑部、大理寺彻查之前冲击医棚、散布谣言的幕后主使。
圣旨一下,沈清鸢“神医”之名不胫而走,真正开始在京城声名远扬。她不仅洗刷了污名,更凭借实实在在的功绩和皇帝的公开认可,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声誉和一项极其珍贵的特权——自由出入文华阁。
庆功宴后,沈清鸢疲惫却满足地回到宫中临时住所。容嬷嬷笑吟吟地送来一个锦盒:“沈小姐,这是温太妃娘娘特意让老奴送来的,说是感念您救了董嬷嬷,一点小小心意,务必要收下。”沈清鸢打开一看,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枚触手温润、雕工极为精美的羊脂白玉佩,玉佩背面刻着一个古朴的“煜”字。
沈清鸢心中猛地一震。这显然是萧煜的贴身之物!温太妃以此相赠,其意味……颇为深远。她正握着玉佩出神,窗外忽然传来三声极轻的鸟鸣——这是她与苏瑜约定的紧急暗号!苏瑜有急事!她立刻推开窗,夜色中,一只绑着细小竹管的信鸽扑棱着翅膀落下。取出管内纸条,上面只有苏瑜仓促而潦草的一行字:“柳家异动,柳文渊密会三皇子于京郊别院。另,黑市再现南疆药材,此番卖家……疑似与‘暗河’有染!”新的风暴,已然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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