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钧那惊鸿一瞥中的忧虑与警告,让沈清鸢的心沉入了谷底。驿馆外松内紧,敌人围而不攻,显然是在消耗守军的意志,或者等待萧煜伤重不治。她必须立刻进入,每拖延一刻,萧煜就多一分危险。
后墙守卫虽相对松懈,但也有两人交替巡逻。硬闯或制造声响都会打草惊蛇。沈清鸢观察着巡逻间隙,目光落在墙根几丛茂盛且无人打理的野蒿草上。她悄悄从药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许无色无味的粉末,轻轻洒在顺风处靠墙的蒿草上。这是她特制的、对马匹等大型牲畜有强烈致晕效果的药物,对人影响甚微,但会使其嗅觉暂时麻痹、产生轻微嗜睡感。
片刻后,那两名巡逻守卫行至附近,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鼻子,脚步变得有些拖沓,警惕性明显下降。
就是现在!沈清鸢如同夜色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潜至墙下。 从靴筒中抽出一柄带有钩爪的细索——这是墨刃为她准备的攀援工具。她看准墙头一处檐角的暗影,运力一抛,钩爪稳稳地挂住了。她试了试力道,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借助绳索和墙砖的缝隙,敏捷地攀上近两丈高的墙头,伏低身体,警惕地观察院内情况。
驿馆后院颇为空旷,堆放着一些杂物和柴薪,寂静无人。主楼门窗紧闭,安静得有些诡异。沈清鸢看准二楼韩钧刚才出现的那扇窗户下方,有一处突出的廊檐和立柱。她收起钩索,估算好距离,猛地纵身一跃,双手准确地抓住廊檐边缘,腰腹用力,翻身上了廊檐,紧贴墙壁,挪到那扇窗下。
窗户从里面栓住了。沈清鸢指尖凝聚一丝气劲,小心翼翼地从窗缝中探入,轻轻拨动里面的木栓。轻微的“咔哒”一声,木栓滑开。她极慢地推开一条缝隙,闪身而入,又立刻将窗户关好。
房间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药石苦涩的气味。韩钧持刀守在门后,见到沈清鸢进来,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光彩,几乎要落下泪来,却强忍着压低声音说:“沈小姐!您……您真的来了!” 他声音沙哑干涩,显然已煎熬多日。
“殿下呢?”沈清鸢顾不上寒暄,目光急切地扫向屋内唯一的床榻。
韩钧侧身让开,指向里间。沈清鸢快步走去,只见萧煜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泛紫,静静地躺在那里,胸前裹着厚厚的纱布,但仍有暗红色的血迹不断渗出,将纱布染红了一大片。他呼吸微弱而急促,额头布满冷汗,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紧紧锁着,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床边散落着染血的布条和几个空药瓶,显然之前的救治效果有限。
沈清鸢的心猛地揪紧。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上前,先探颈脉,脉象微弱而紊乱,时有时无;再观面色舌苔,舌质紫暗,苔薄而干;轻轻揭开纱布一角查看伤口,伤口位于左胸偏上,靠近肩胛,极深,边缘皮肉外翻,颜色暗红发黑,流出的血液也呈暗红色,带有腥臭味——不仅是外伤,更中了剧毒!而且伤口有明显感染化脓的迹象。
“怎么伤的?中毒情况如何?用过什么药?”沈清鸢一边检查,一边快速询问。
韩钧红着眼眶说:“四日前,殿下在城东一处废弃道观查访‘旧钥’线索,遭十余名黑衣死士伏击。对方用了淬毒的弩箭和刀剑,殿下为护住从道观密室找到的一卷残破羊皮卷,胸口中了一箭,箭上有毒。我们拼死杀出重围退回驿馆,随行太医尝试解毒清创,但效果不佳。殿下当夜便高烧昏迷,伤口不断恶化……对方随即围住了驿馆,我们突围几次都被打回,求援信号也发不出去……药材也快用尽了。” 他声音哽咽,“属下无能……”
“羊皮卷呢?” 沈清鸢询问。韩钧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里面是一卷颜色暗黄、边缘破损的古老羊皮纸,上面用某种暗红色颜料绘制着复杂图案和难以辨认的符号。“殿下昏迷前,只来得及说‘此物关乎……宫中……秘藏……与青玉……有关……’,便昏了过去。”
沈清鸢接过,匆匆看了一眼,便将其收好。此刻并非研究此物的时候,救人要紧!
她立刻打开随身药箱,取出银针、小刀、药瓶,对韩钧说道:“帮我准备大量煮沸后放凉的盐水、干净纱布、烈酒。再找找驿馆里是否有生石灰或者草木灰,兑水澄清后取上清液备用。另外,我需要知晓太医之前用过的所有药方和药物!”
韩钧精神一振,立刻吩咐仅剩的两名伤势较轻的亲卫分头去准备。
沈清鸢先用银针封住萧煜心脉附近的几处大穴,护住心脉,减缓毒素随血液运行。然后用烈酒仔细清洗自己的双手和小刀,在烛火上灼烧刀尖进行消毒。她小心翼翼地剔除伤口周围完全坏死、颜色发黑的腐肉,动作稳且迅速,尽量减少出血和痛苦。腐肉清除后,露出下面颜色暗红、仍在缓缓渗血的肌肉组织。她用特制的吸筒吸出伤口深处的脓血和毒液,再用大量盐水反复冲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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