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不让先生失望。”
……
当曹髦带着嵇康回到车队时,司马昭派遣的中郎将前阻拦道:“陛下,这……”
中郎将拦住去路,语气不善,“军中重地,岂容闲杂人等……”
“将军。”曹髦打断了他,语气变得威严而冰冷,“嵇先生乃朕特邀的‘太学博士’,虽无实职,却有教化之功。大将军曾言,要广纳贤才以安天下之心。嵇先生名动海内,今愿随军观摩王师之威,此乃大魏之幸,亦是大将军之德。莫非,将军要陷大将军于‘嫉贤妒能’的不义之地吗?”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这位中郎将顿时语塞,他虽然跟随大将军已久,对这位皇帝已生不起半分畏惧,但皇帝总归是皇帝,还有这嵇康的名气实在太大,而且又是曹家女婿,身份特殊。如果强行驱逐,确实会损害司马昭苦心经营的“礼贤下士”的人设。反正一个狂生而已,手无缚鸡之力,在军中翻不起什么浪花。
“臣……不敢。”中郎将咬着牙退下,心中却暗自盘算,定要将此事详报大将军,严加监视。
嵇康对此毫不在意,他径直走到张虎牵来的一匹劣马前,翻身而上,动作潇洒至极。他不需要马车,也不需要软垫,他只需这一琴、一马、一壶酒。
大军继续开拔。
风雪终于落了下来,纷纷扬扬,覆盖了这片苍茫的大地。
曹髦坐在晃动的车厢内,透过窗缝看着骑马行在侧后方的嵇康。那个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挺拔,仿佛一柄未曾开锋的重剑。
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用现代的存在主义哲学去碰撞魏晋玄学,这是一种降维打击,也是一种灵魂共鸣。嵇康这样的人,金钱买不来,权力压不服,唯有思想的火花能点燃他。
有了嵇康,就等于在士林中插了一杆旗。而在未来的淮南战场上,这位狂士或许会成为意想不到的变数。
“陛下,”车外的张虎忽然低声道,“大将军派了两名探子,紧紧盯着嵇先生。”
“随他去。”曹髦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盯得住人,却锁不住心。”
车轮滚滚,向着更南方的风雪深处驶去。而在那风雪的尽头,淮南的战鼓,已隐约可闻。那将是血与火的试炼,也是曹髦真正走向帝王之路的起点。
夜幕降临,行军队伍在一片河谷旁扎营。
篝火点燃,驱散了些许寒意。嵇康没有去那些为官员准备的营帐,而是找了一处避风的土坡,席地而坐。他将古琴横于膝上,手指轻轻拨弄。
“铮——”
琴声苍凉古朴,穿透了营地的嘈杂,直入云霄。
附近的士兵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循声望去。他们不懂音律,但这琴声中似乎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愤与力量,让这些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汉子们感到一阵莫名的颤栗。
曹髦站在远处的主帐前,静静地听着。
这是《广陵散》的前奏。
在这个时空,这首绝唱不会断绝。它将伴随着大魏的铁骑,伴随着他曹髦的野望,响彻在这乱世的苍穹之下。
“好琴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曹髦身后响起。
曹髦回头,只见司马昭披着黑色大氅,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火光映照下,司马昭的脸半明半暗,眼神深邃如渊。
“大将军。”曹髦微微躬身。
“陛下好手段。”司马昭看着远处的嵇康,语气中听不出喜怒,“竟能让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随军。臣倒是小瞧了陛下的口才。”
“大将军过奖了。”曹髦神色谦恭,“朕只是与嵇先生谈了谈打铁的道理。嵇先生觉得军中兵器虽利,却少了些火候,故而想来看看。”
“打铁?”司马昭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这天下也是一块铁。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打,又是谁在挨打。”
“自然是大将军在执锤,为大魏锻造万世基业。”曹髦顺从地回答。
司马昭深深地看了曹髦一眼,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去。
曹髦看着司马昭的背影,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刺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是的,天下是块铁。
但执锤的人,未必永远是你司马昭。
琴声骤然拔高,如金戈铁马,杀伐之气顿生。风雪更急了,掩盖了一切足迹,却掩盖不了那即将爆发的惊雷。
喜欢绍魏之高贵乡公请大家收藏:(m.x33yq.org)绍魏之高贵乡公33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