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晨曦透过窗棂，洒在苏定脸上。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头痛欲裂，口干舌燥。
昨夜与史文恭对饮的场景碎片般涌入脑海，尤其是自己借着酒意说的那些关于曾家可能是金国探子、自己想要离开的话……苏定猛地一个激灵，摇晃着沉重的脑袋，暗骂一声：“该死！真是喝酒误事，嘴上没个把门的！”
他心中惴惴，不知史文恭会作何想，是否会去向曾家告密。但转念一想，自己决定离开曾头市的心思却是千真万确，这狼窝若真与金国勾连，那是万万不能久留了。正当他心乱如麻之际，门外响起了沉稳的敲门声。
“苏教头，睡醒了吗？”正是史文恭的声音，“我给你带了点清粥小菜，昨夜宿醉，早上需得吃点东西垫垫肠胃，方不伤身。”
苏定心中一紧，赶紧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只见史文恭端着个木托盘站在门口，神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丝关切。
苏定脸上挤出一丝讪讪的笑容，侧身让史文恭进来，语气带着试探和尴尬：“史教头，您太客气了！诶呀，昨天晚上真是失态了，说了不少胡话，您……您千万别当真，全当是醉鬼放屁，听过就算！”
史文恭将托盘放在桌上，闻言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苏定，忽然哈哈一笑，反问道：“胡话？苏教头指的是哪一句？是你说在此处只为混口饭吃，还是……你怀疑曾家是金国探子，心生去意那几句？”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炸得苏定心头狂跳，脸色都白了几分，他紧张地压低声音：“史……史教头，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下意识地瞥了眼门口，生怕隔墙有耳。
史文恭却不慌不忙，在桌边坐下，自顾自盛了一碗粥，推到他面前，语气变得郑重：“我今早过来，就是想亲口问苏教头一句。酒醒之后，昨夜你说过的话，做出的决定，还作不作数？”
苏定看着史文恭那深邃的眼神，里面没有戏谑，没有威胁，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认真和……期待？他心一横，想到自己这些时日的憋屈和担忧，把牙一咬，压着嗓子道：“作数！当然作数！我苏定虽然武艺不算顶尖，但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宋人！在此栖身，不过是为了一口饭吃。若这曾家真是金国探子，我苏定岂能委身事贼，助纣为虐？！这教头，我不当了！”
“好！”史文恭闻言，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畅快和赞许。
苏定被他笑得有些发懵，茫然问道：“史教头，你……你笑什么？”
史文恭收住笑声，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苏定：“苏教头，你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咱们曾头市来过一个叫周天的年轻人？”
苏定愣了一下，努力回想：“周天？你说的是……那个在驯马场上，降服了那头狂暴黑龙驹的周大官人？”
“正是此人！”
“怎么会不记得！”苏定脸上露出钦佩之色，“那般年纪，有那般胆识和手段，简直是骇人听闻！我至今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史文恭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你可知，我和那位周天，还有一层关系？”
“什么关系？”苏定更加茫然。
“我们师出同门，都是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的徒弟！”史文恭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
“什么？！”苏定惊得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史教头，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周侗的徒弟？一个是曾头市新聘的教头，一个是惊才绝艳的过路客商，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竟然是师兄弟？
史文恭不再卖关子，神色肃然道：“我也不瞒你了。我师弟周天，他怀疑这曾头市是金国埋在我大宋境内的一颗钉子，图谋不轨！所以，我才受他所托，前来查探虚实。”
苏定“啊”了一声，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竟……竟然如此！那……那你来这里是……？”
“我师弟，有意谋划这曾头市，替朝廷拔了这颗毒牙！”史文恭目光锐利，紧紧盯着苏定，“不知苏教头，愿不愿意助我等一臂之力，共成此事？也算是为我大宋，清除边患！”
苏定彻底懵了，感觉脑子像一团浆糊，他使劲晃了晃脑袋，难以置信地问：“史……史教头，你……你说的这话是真是假？你可不要唬我！这……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
史文恭嘿嘿一笑，并不直接回答，反而追问道：“苏教头，你先别管我唬不唬你。我就问你，刚才你说的话，还作不作数？你，愿不愿意？”
苏定看着史文恭那笃定而坦诚的眼神，回想起周天当日驯马的光彩，再想到曾家可能与金国的勾连，一股热血猛地涌上心头。他重重一拳捶在桌子上，震得碗筷乱响，低吼道：“愿意！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苏定这条命，就跟你们干了！总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糊里糊涂地当个可能遗臭万年的贰臣！”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史文恭重重拍了拍苏定的肩膀，“既然如此，赶紧把粥喝了！咱们好好合计合计，看看如何助我师弟，一举拿下这曾头市！”
苏定在巨大的震惊和莫名的兴奋中，食不知味地扒完了那碗粥，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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