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霍岩的玄铁枪尖在霜地上划出半道白痕。
他站在矿场主帐前,甲叶上的冰碴子随着呼吸簌簌往下掉——这是他第三次捏紧腰间的虎符。
三个月前领旨时,圣上的朱批还烫着他的手心:着边军校尉霍岩即刻赴北境,收回七皇子私占之矿。可此刻,虎符上的螭纹却被掌心的汗浸得发黏。
帐帘被风掀开一角,夏启的声音先飘了出来:霍校尉站在风里喝凉露?
进来吧。
霍岩掀帘的手顿了顿。
帐内炭盆烧得正旺,案上堆着的《矿冶纪要》边角微卷,分明是被反复翻阅过的。
夏启靠在胡床上,靴尖抵着脚炉,见他进来,屈指敲了敲案头那叠泛着墨香的纸卷:我猜你要问的,都在这卷里。
殿下...霍岩喉结滚动,虎符硌得掌心生疼,今日午时,末将得带人接管矿场。
夏启忽然笑了。
他伸手拨了拨炭盆里的红炭,火星子噼啪溅起,映得眉眼发亮:该教的都教了,该立的规矩也刻在石头上了。他起身时,袖口闪过系统面板的幽蓝微光,你且看。
帐门被推开的刹那,晨雾裹着号子声涌进来。
铁轨像条银色的龙,延伸向看不见的远方,工人们正把最后一批蓝纹矿往火车上搬。
最前头的老匠户裹着羊皮袄,举着铁钎子喊:三、二、一——放!矿石落进车厢的闷响里,混着少年工的笑声:刘叔小心脚!
上个月殿下刚改了装矿车的规矩,摔着要罚我抄《安全规程》的!
霍岩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半月前在工棚里,老匠户摸着墙上刻的人比矿金贵六个字说:以前矿洞塌了,工头拿我们填坑;现在殿下说,挖十车矿不如救一个人。那时他只当是流民说胡话,此刻看着工人们有序装矿,连矿车的绳索都按《规程》里画的十字结捆得整整齐齐——原来夏启真把那些规矩,刻进了石头里。
霍校尉可知,这矿场最金贵的不是蓝纹矿?夏启的声音突然近了。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霍岩身侧,望着铁轨尽头说,是这些能看懂《安全规程》的手,能记住富矿识别十二法的脑。他转身时,晨雾里的眉眼像淬了火的精钢,所以你要矿权,我给。
但这些人,这些规矩,这些刻在石头上的道理——他拍了拍自己心口,收不回去了。
矿场空地上突然响起铜锣声。
霍岩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围了一圈百姓:裹着补丁棉袄的流民,系着蓝布围裙的妇人,甚至还有几个留着辫子的边军士卒。
夏启踩着矿石堆登上高处,风掀起他的玄色大氅:今日矿权移交,有三桩事要说!
他声音不大,却像敲在青铜钟上,清越地荡开:其一,这三月共勘避险点十七处,加固矿道九里,新掘安全通道三条——他指了指山壁上新砌的青砖墙,都刻在石头里,谁来管矿都要守!
其二!夏启抬手指向停在铁轨旁的铁箱车,首批冶炼精铁,三成上缴边军;两成铸农具,免费分发给流民屯田户;剩下五成——他顿了顿,眼底泛起热意,修通往三大边镇的百里铁脉
人群炸开了。
有妇人抹着眼泪喊:活菩萨啊!几个流民扑通跪地,额头砸在霜地上:殿下大恩,小的们给您磕响头!霍岩握刀的手在抖——他见过太多藩王私吞矿税,见过太多将军克扣军资,却从未见过有人把精铁掰成三瓣,一瓣喂军队,一瓣养百姓,最后一瓣...用来铺一条谁都能走的路。
霍校尉可服?夏启忽然看向他。
霍岩喉头发紧。
他解下玄铁枪扔在脚边,甲叶撞在矿石上叮当作响。
单膝触地时,霜花渗进膝盖的布缝,凉得刺骨,可心口却烧得发烫:殿下胸襟,霍岩...服了。
日头爬上矿场烟囱时,温知语抱着一摞书本站到了临时搭的木台上。
她发间的银簪闪了闪,摊开的《基础冶金手册》被风翻得哗哗响:今日起,矿业讲堂开讲。台下五十个学员挤得密匝匝的,有边军士卒磨破的皮靴,有流民子弟沾着草屑的粗布裤。
牛大力扛着块烧红的铁锭冲上讲台,火星子溅得老高:以前你们扛枪守山,现在要学会用火炼金!他用铁钳敲了敲铁锭,脆响惊得台下老兵缩脖子。
那老兵抹着眼泪站起来,手背上全是矿坑的老茧:我家三代挖矿,头一回听说石头还能着炼——这书,能给我家小子带一本不?
温知语笑着把书塞进他怀里:带十本都成。她抬眼时,正看见夏启站在铁轨尽头,身影被阳光拉得老长。
他冲她点了点头,转身往山腹深处去了。
暮色漫进矿洞时,夏启的皮靴踩在潮湿的岩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地心大厅的穹顶下,那团蓝色晶体仍在悬浮旋转,幽光像流动的星子,落在他攥紧的《矿冶纪要》上。
他伸手触碰晶体,指尖传来熟悉的温热,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时代齿轮】启动进度——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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