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启眯起眼——那声波锤他见过,能震碎三尺厚的岩层。
或许该让沉山改改,震震那些藏在岩层里的……脏东西。
“殿下,京城来的快马!”周七的吆喝惊飞了几只山雀。
夏启接过信鸽腿上的竹筒,拆开封泥的瞬间,风掀起他的大氅,玄鸟玉牌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金芒,正正照在无名坛中央的空棺上——那口本该装着亡魂的棺材,此刻已被三百七十二个名字,填得满满当当。
玄鸟玉牌的金芒掠过空棺时,沉山的甲胄突然发出轻响——他抬手按住左胸玄鸟图腾,那处绣线因过度紧绷裂开一道细缝。
三日前夏启说声波锤不该只敲石头时,他还摸不着头脑,此刻望着坡下巡井队员将改造后的鸣冤鼓往马背上绑,突然懂了:那些震碎岩层的力道,该用来震碎压在百姓头顶的黑幕。
总教官!一个巡井队员跑过来,腰间挂着的鸣冤鼓还沾着新漆,青牛村的张老汉说,鼓面震出下面有人时,他孙子正蹲在井边玩泥,说听见地底下有小孩哭。
沉山粗粝的拇指碾过鼓面凸起的纹理。
这是他熬了两夜,照着夏启画的声波图谱改的——原用于探地宫的震动频率被调得更钝,像敲在人心口。把各村上报的异常点标到地图上。他扯着嗓子喊,震得山雀扑棱棱乱飞,明早我要看到哪片地底下藏着活棺材!
话音未落,周七的算盘珠子哗啦啦响着滚下坡来。
这位总被误认为账房的情报官跑得发鬓皆乱,手里攥着的账本边缘还沾着窑场的黑灰:殿下!
柳元衡的药材商路查到了!他扑到夏启跟前,摊开的账本里掉出张驿站登记——采药队成员年龄全在十二到十五岁之间,籍贯栏清一色写着。
夏启弯腰拾起那张纸,指腹擦过字上的墨点。
他想起前日阿离在青牛村转述的话:老猎户说,去年秋里有辆黑车进村,用糖人哄走三个石匠家的娃。原来不是哄,是收——收去做永远开不了口的活证据。
这不是逃亡,是灭口前的最后转移。周七的声音发颤,喉结上下滚动,驿站的马夫说,那队人带着铁笼,说药材金贵,得防着跑
山风突然灌进领口,夏启的玄色大氅猎猎作响。
他望着远处云岭镇升起的炊烟,想起王婶今早塞给他的糖炊饼——饼里裹着半颗没化开的糖块,硌得他舌尖发疼。
原来那些被碾碎的,从来不是名字,是人。
温参议。他转身时,温知语已捧着新誊的策文站在五步外。
她的素裙下摆沾着泥,显然是从讲经台直接赶过来的,归名策里加一条:凡十五岁以下失踪匠户子女,见者即报,报者重赏。
温知语的指尖在竹简上顿住。
她原以为夏启会先问兵力调配,却不想他的目光早穿过了眼前的黑幕,落在更幼小的伤口上。她低头记录,发尾扫过赎令换粮的墨迹,我这就让人把赏格写成顺口溜,让讲经台的先生们唱着传。
苏月见的柳叶刀突然出鞘三寸。
这位外情司使不知何时绕到了坡后,刀身映着她冷白的脸:采药队今夜子时过青龙渡。她抛来块染血的碎布,正是今早青牛村老猎户交来的,布上的血是新的,混着铁锈味——他们在给笼子上油。
夏启接住碎布,血腥味顺着指缝钻进来。
他想起系统商城里那把高碳钢刻刀,此刻正贴着他的大腿——是今早用新得的功勋点兑换的,刀身淬着冷光,能刻穿三寸厚的花岗岩。沉山。他转向训练官,带巡井队里手稳的,把鸣冤鼓架在青龙渡两岸。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我要让那些铁笼,在鼓声里自己开口。
沉山用力捶胸,玄鸟图腾的绣线又裂开半寸:末将这就去挑人!他转身时,甲胄撞在无名坛的黑石上,发出清越的回响——像极了当年矿坑里,夏启用碎石敲出的求救声。
周七突然拽住夏启的袖口:殿下,还有更要紧的。他从怀里掏出叠驿站密报,最上面一张盖着京城卫的火漆,柳元衡的商路终点是郊外的无量观,那处道观三年前因妖道惑众被抄,可据打扫的杂役说......他咽了口唾沫,观里的地窖门,是新换的铜锁。
夏启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系统抽奖抽到的《京城舆图》残卷,上面用朱砂标着二十处可藏千人的隐秘所在。
无量观,正是其中之一。
夜幕降临时,启明园废墟的火把被风刮得忽明忽暗。
夏启蹲在沙盘前,高碳钢刻刀在无量观的位置划下深痕。
温知语捧着药碗站在他身后,药香混着松烟墨味:殿下该喝药了,您这两日咳得......
不急。夏启头也不抬,刻刀在沙盘边缘又划了道线,他们烧一个名单,我就织一张网。他抬头时,目光穿过残垣望向南边——那里有他用系统兑换的蒸汽机图纸,有沉山训练的三千玄鸟卫,有阿离带着讲经台传遍北境的归名策明日,我要让全天下知道......他的声音轻得像风,七皇子回京,不是求恕,是来收债的。
突然,废墟外传来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
苏月见的柳叶刀瞬间抵住来者咽喉,却在看清车帘时顿住——那是辆漆黑的贡车,车辕上雕着已经褪色的玄鸟纹,正是三年前将夏启押往废土的那辆。
车里有血书。赶车的老仆掀开帘角,露出夹层里染血的绢帛,是......是被关在无量观的匠人托我带的。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他们说,看见玄鸟玉牌的光了。
夏启伸手接过血书,指尖触到绢帛上未干的血渍。
远处,沉山带着巡井队的火把像一条流动的星河,往青龙渡方向去了。
他望着那辆漆黑的公车,突然笑了——有些车,该载着罪证回来;有些人,该换个身份上路。
周七。他将血书递给情报官,把这些字刻在鸣冤鼓上。然后转向苏月见,你去准备两套粗布衫,要洗得发白的。
苏月见挑眉:殿下这是要......
明日起,北境少个七皇子。夏启摸出玄鸟玉牌,在火把下照出金芒,但天下会多一个夏先生——专给人讲归名策的先生。
公车的车帘在夜风中微动,仿佛有看不见的手,正将一张新的网,悄悄撒向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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