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王府青瓦时,夏启正捏着半块冷透的枣泥酥。
他盯着案头蒸汽警铃——那铜哨表面的水珠早该在日出后蒸发,此刻却仍凝着层薄雾,像被人刻意按了暂停键。
殿下,西市暗桩传信。温知语掀帘而入,发间玉簪撞出细碎声响。
她袖中卷着三份空白密报,纸角被指尖捏得发皱,三处暗桩都没按时回讯,阿离今早巡街时发现...他们的鸽笼里落着半片带血的布角。
夏启的指节在桌沿叩了两下。
窗外传来沉山训练新兵的喊喝,持枪要稳!的尾音撞在院墙上,碎成几截。
他忽然想起昨夜老槐叶上的血——原来不是预兆,是开端。
让苏月见去。他把枣泥酥拍在青瓷碟里,碎屑溅在九门待启的墨迹上,告诉她,活着回来。
温知语转身时,裙角扫过案边的沙漏。
细沙漏尽的瞬间,前院传来马蹄声。
苏月见翻身下马,玄色劲装沾着露水,腰间铁笛撞在鞍桥上,发出清越的响。
她接过温知语递来的密报,扫了眼内容,眉峰微挑:闭魂手?
灰庐的人。夏启从后堂转出,手里握着那枚还发烫的启齿令。
他能感觉到青铜纹路在掌心跳动,像某种活物,他们连蒸汽警铃都能骗过去...看来对王府的地脉监测摸得透。
苏月见的指尖划过铁笛孔洞。
这是她的习惯——每当要动杀心,就会摩挲笛身淬毒的倒刺。暗桩在西市炭棚、米行、铁匠铺,都是人流最密的地方。她解下腰间皮囊扔在桌上,里面滚出三枚青铜蝉,这是他们的传讯器,现在全被捏碎了。
夏启拈起一枚青铜蝉。
蝉翼纹路间嵌着半根铜丝,细得像蜘蛛腿。
他瞳孔微缩——这和井下牙龛里牵引心脏的铜丝,颜色、质地分毫不差。
周七。他提高声音。
账房先生从屏风后转出来,算盘珠子在袖中噼啪作响。
他接过铜丝,凑近烛火,镜片上腾起白雾:九枢引脉...这是启动第一环的信号。他翻开一本泛黄的《地宫舆图》,指尖点在标记上,每启动一环,就会有一门的位置被激活。
他们要在我们之前,找到能开九门的钥匙。
钥匙?苏月见冷笑,不就是这枚启齿令?
夏启没说话。
他想起昨夜幻象里的玄袍老者,后颈的青痕与阿离眼尾如出一辙。
或许阿离不是巧合——或许她就是钥匙的一部分。
镇北王的密函。温知语突然插话。
她不知何时已展开一卷洒金笺,墨迹未干的二字刺得人眼疼,他今早派了快马,说少主既醒,可需老臣赴京她指尖划过信尾的火漆印——是镇北王府特有的玄铁麒麟,此人随太祖打天下时,最恨投机。
若真信启命归位,该等您站稳脚跟再表忠心...除非,他也收到了九枢引脉的信号。
夏启突然笑了。
他抓起案头刻刀,在一块黑檀木上狠狠划了道深痕:既然他们要引,我们就给个更大的饵。他将陨铁粉掺进木灰,混着朱砂在檀木上画出扭曲的纹路,伪造启齿令残片,标第二门在皇城祭坛地宫。
告诉西市那个常给灰庐送消息的商贩,就说神物现世,唯有血脉可启
苏月见的铁笛在掌心转了个圈:双线监视?
一路盯买主,一路守地宫。夏启将残片塞进封套,封口时故意沾了半滴自己的血,他们要血脉,就给他们看血脉——但只能看半滴。
温知语忽然按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凉得像晨露:您这是拿自己当饵。
夏启抽回手,封套上的血珠慢慢晕开,是拿他们的贪念当饵。他看向窗外,沉山正带着新兵演练装弹,燧发枪的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等他们咬钩...就是收网的时候。
西市日头渐高时,那个商贩揣着残片进了得月楼。
他故意把封套露出半角,大声和酒客们说:神物现世,唯有皇子血脉能开...听说七殿下袖中就有真货!
二楼雅间的窗纸动了动。
苏月见的铁笛抵住窗缝,将商贩的话一字不漏收进耳中。
她摸了摸腰间的青铜蝉——这是给暗桩的信号,等买主出现,就该收线了。
而在王府演武场,沉山正把十支燧发枪分给最精锐的十名士兵。
他解下自己的玄铁护腕,套在排头士兵手上:记住,今天你们是卖糖人的、补锅的、挑担的。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落在自己掌心的火药包上,但枪,要离心脏三尺内。
暮色漫上城墙时,夏启站在王府顶楼。
他望着西市方向的炊烟,启齿令在袖中烫得厉害。
远处传来得月楼的喧哗,混着补锅匠的吆喝、卖糖人的铜锣——所有声音都像被放进了熔炉,即将熔出他要的那把刀。
殿下。沉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的玄色披风沾着草屑,手里提着个布包,人都散了。
夏启转身。
他看见沉山眼底跳动的光,像极了昨夜烛火里的小太阳——那是猎手看见猎物入阱时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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