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长龙,与三天前看热闹的人潮截然不同。
他们不再是抱着臂膀、交头接耳的看客,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
队伍里,有满脸褶皱、手掌粗糙如老树皮的庄稼汉,有背着药箱、眼神好奇的大夫,也有提着鸟笼、看似闲散的八旗子弟,甚至还有几个缩在角落、用头巾遮住半张脸的妇人。
他们的目光,都汇聚在那块“养民之道”的匾额上,仿佛那不是一块木头,而是荒年里的一袋救命粮。
辰时正,陈列馆大门准时敞开。
没有锣鼓,没有喧哗。
数十名身穿统一青布短衫的讲习团成员,鱼贯而出,在门前一字排开。
他们手中捧着的,不是什么珍奇异宝,而是一叠叠刚刚印好、还带着墨香的小册子。
“诸位乡亲,静一静。”一名讲习员走上前,声音清朗,“我家王爷有令,新政陈列馆今日起,不限人数、不分身份,皆可入内参观。凡来者,皆可免费领取《十问新政》小册一本。若有不明之处,我等愿为诸位一一解答。”
话音刚落,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骚动。
免费?
不分身份?
这在等级森严的金陵城,简直是闻所未闻。
很快,第一批百姓被引入馆内。
一踏入其中,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只有一排排整齐的展台。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央的一组沙盘模型。
左边,是干裂的土地,歪斜的茅屋,以及一条用黄泥堆成的、处处漏水的土渠。
右边,则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平整的田垄间,一条条灰色、坚固的水泥渠纵横交错,清澈的水流模型在其中缓缓流动,渠水尽头,是一座小巧却明亮的玻璃温室,里面摆放着绿意盎然的蔬菜模型。
旁边一块梨花木牌上,用最直白的黑体字写着:
“陇西三年,增粮百万石,军民死伤减七成。”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冰冷而震撼的数字。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农,颤巍巍地走到那水泥渠模型前,蹲下身,伸出布满老茧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光滑坚硬的表面。
他的嘴唇哆嗦着,浑浊的老泪顺着脸上的沟壑淌下,喃喃自语:“要是……要是早十年有这东西,我娃……我娃就不会饿死了……”
这一声低语,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周围每一个人的心上。
雅间之内,夏启透过特制的单向玻璃,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丝毫得意,只有一片深沉。
他身旁的温知语,一袭素雅长裙,手中握着一支炭笔,正在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国子监那边,有动静了。”温知语头也不抬,轻声道,“连续三天,都有学子乔装打扮,混在人群里抄录展板上的农政数据和水利图解。抄得偷偷摸摸,生怕被人发现。”
“一群未来的栋梁,看几样利国利民的东西,竟搞得像做贼一样。”夏启嗤笑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是时候给他们加把火了。”
他转向温知语:“准备好的《农政全书简编》,给他们送过去。就说,是七王府送给天下读书人的‘课后习题’。”
“明白。”温知语会心一笑,随即又在纸上添了一句附言:“诸君读圣贤书,可知天下苍生今日所困?”
次日,十余册印刷精美的《农政全书简编》悄然出现在国子监的几间学舍内。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那群本就心潮澎湃的年轻监生。
当天下午,以监生领袖林远志为首的十余人,竟联名上书礼部,请求朝廷组织“观政团”,赴西北实地考察新政成效!
此举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朝堂之上,守旧派官员勃然大怒,痛斥此举为“受藩王蛊惑,离经叛道”。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发难,御史台一位向来以清流着称的老御史,却在朝会上借题发挥,声色俱厉:“圣人云,格物致知。若我朝学子,面对利民之道,却闭目塞听,不敢求证,那才是真正的辱没圣贤,愧对君恩!臣请陛下,准其所请!”
一场新的朝堂争执,就此拉开序幕。
与此同时,另一双眼睛也在暗中观察着一切。
外情司使苏月见,正坐在一处不起眼的茶摊上,看似在品尝一碗劣质的豆花,目光却锁定在陈列馆斜对面的一辆青篷马车上。
这辆马车,已经连续三天在午后出现,每次都停留一个时辰。
车内有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她从不下车,只是透过车帘的缝隙,将一本讲习员派发的《百姓权利手册》一页一页、一字一句地默记背诵。
“查。”苏月见对身后伪装成小贩的下属,只吐出一个字。
当晚,结果便摆在了她的案头——车主,乃是当朝左都御史张承安。
而那名女子,正是他那位以才情闻名、却深居简出的独女,张若兰。
苏月见指尖轻点桌面,没有丝毫犹豫。
一封匿名信,连夜被送进了左都御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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