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强推,”苏月见在指令的最后如此叮嘱,“只需放在桌上,她们自己会翻。一个被压抑了半生的女人,当她发现自己有机会亲手决定一匹布的税率时,她爆发出的能量,足以掀翻御座。”
新启城,最高指挥室。
夏启刚刚听完南方急报。
与朝廷的僵持中,南方已有两镇守将按捺不住,竟未请旨、未通报朝廷,私自开放官仓赈济灾民。
事后,他们也未上书请罪,仅在空荡荡的粮仓前,立起一块石碑,上书:“此粮出自民屯,归于民用,无需圣裁。”
帐下诸将,有人认为这是公然叛乱,有人则忧心会授人以柄。
夏启却放声大笑,一拳砸在身前的钢化玻璃上,震得窗外连绵的工厂灯火都为之颤抖。
“好一个‘无需圣裁’!这才是朕要的天下人!”
他非但没有责问,反而当即下令:“派使者去,不必带兵,不必带钱,只带两样东西。一批改良版风车图纸,和朕的一封亲笔信。”
他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温知语:“信里就写:救灾如救火,但火灭之后,需建新屋。建议两镇联合,设立‘灾后共议会’,由所有受灾户推选代表,全程监督重建款项与工程,朕的图纸,就是送给共议会的第一份礼物。”
他对所有人沉声道:“记住,让他们学会自己做主,远比听从我们的号令更重要!朕要的,不是一群换了主子的奴才,而是一群站起来的同道!”
旧日的流放营遗址,早已被北境的建设洪流所淹没。
沉山带着一队亲兵巡查至此,却意外地看到,在一片焦黑的废墟之上,竟有一群衣衫褴褛的青年,正在自发地清理碎石瓦砾。
他们神情肃穆,动作虔诚,仿佛在打扫一座圣地。
沉山拦住一人询问,才知他们皆是曾因言获罪、被贬黜于此的文官后代。
为首的一名青年认出了沉山的身份,他没有惊慌,也没有谄媚,而是直挺挺地跪下,对着沉山重重叩首。
“将军!”青年的声音嘶哑而决绝,“先父因上书直言而死于此地,我等罪裔,不敢求赦免,不敢求富贵,只求……只求能在此地建一所‘寒士书院’,让我们的子孙后代,能堂堂正正地学会,怎么好好说话!”
身后,数十名青年齐刷刷跪下,寂静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
沉山,这位见惯了尸山血海的铁血汉子,喉头猛地哽住。
他默然良久,缓缓拔出腰间那柄斩敌无数的佩刀。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走到废墟中央,用刀尖,在焦黑的土地上,一刀一刀,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四方基界。
“此地,”他的声音低沉而雄浑,响彻四野,“即为我北境‘第一所罪裔学堂’选址!”
说罢,他以刀代笔,在旁边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奋力刻下四个大字,铁画银钩,力透石背。
“言、可、赎、罪!”
京城,南市,一座破庙。
阿离裹着粗布衣裳,蜷缩在角落躲避着突如其来的急雨。
庙内,几名刚下值的小吏模样的男子正围着一堆篝火低声交谈。
“晦气!”一人狠狠啐了一口,“昨日我去稽查一支北境商队,想照例敲点油水,那领头的匠人竟从怀里掏出一块铁牌子,瞪着眼说,我若敢乱罚一文钱,他回头就录入《市声日报》,让全天下评评理……他娘的,我竟一时不敢动手!”
“你这算好的,”另一人苦笑,“我爹昨天回乡祭祖,村里刚发了什么议事券。一个七岁毛娃,竟拿着那玩意儿跑到我爹面前问:‘二大爷,您在衙门里当差,那我们村的里正,为啥不能像北边一样,三年一换?’我爹回来跟我说,他活了六十年,第一次被个娃问得哑口无言。”
雨水顺着破败的庙檐滴落,发出单调的声响。
阿离听着这些发自肺腑的畏惧与茫然,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明悟。
真正的变革,早已不在那些金殿上的诏书与战场上的刀兵之间。
它就在这里,在每一个手握权柄的官差,面对一个手持铁牌的百姓时,那一瞬间的迟疑、退缩与无措里。
就在此时,远处皇城的钟楼,忽然传来一阵沉闷而悠长的钟声。
咚——咚——咚——
一共十三响。
破庙内的一名老吏猛地抬头,脸色煞白:“宵禁的更鼓……竟比往常,慢了整整半刻!”
夜色深沉,仿佛连时间,都在这座行将就木的帝国心脏,开始变得紊乱。
新启城情报中枢,光幕上的信息流已经汇聚成一片代表着“民心”的赤红色洪流。
周七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然而,他并未感到轻松,心中那丝若有若无的不安反而愈发强烈。
他再次调出那枚公民牌的档案——李三槐,NQ000017。
“太巧了,”他低声自语,“一切都太巧了,巧合得像一出被精心编排的戏剧。”
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整个高速运转的中枢大厅。
所有的情报都在指向一个结论:皇权正在畏惧民意。
他打开了一个全新的档案,命名为《畏民录》,开始将这些案例逐一归档。
当他录入第三期,将那名被七岁孩童问住的老吏事迹也添加进去后,他的指尖忽然在光幕上停住了。
无数条看似不相干的情报,在这一刻,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周七的瞳孔,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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