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月初一·怀仁开诊
八月初一,怀仁堂正式开诊的日子。
天还未亮,东街就已聚满了人。各族百姓扶老携幼,有的甚至从百里外的牧场赶来,只为见一见京城来的神医,或者说——沈怀仁大夫的女儿。
沈惊棠辰时初刻到医馆时,被门前的景象惊住了。长长的队伍从门口一直排到街尾,少说有两三百人。人群中,裹皮袄的牧民与穿布衣的汉人并肩而立,戴毡帽的回纥人与束发髻的契丹人低声交谈。不同语言、不同服饰,却都殷切地望着那扇即将打开的门。
“这……”春儿提着药箱,有些发怵,“小姐,这么多人,看得完吗?”
沈惊棠定了定神:“能看多少看多少。萧寒,你去维持秩序,按轻重缓急排序,重症急症优先。春儿,准备号牌,每人发一个,今日看不完的,凭号牌明日优先。”
“是!”两人应声而去。
辰时三刻,大门敞开。沈惊棠端坐诊室,开始了在北境的第一个坐诊日。
第一个病人是个突厥老妇,由儿子搀扶着进来。老妇咳嗽不止,痰中带血,面色潮红。沈惊棠把脉问诊,又查看了舌苔,判断是肺痨久咳,已伤及肺络。
“这病拖多久了?”她用简单的突厥语问。
儿子回答:“三年了。看过几个大夫,都说治不好。听说沈大夫的女儿来了,阿妈非要来看看。”
沈惊棠开了方子:百合固金汤加减,再加一味北境特产的沙参。她亲自去药房抓药,仔细交代煎服方法:“先武火后文火,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一次。忌食辛辣、羊肉。”
老妇的儿子千恩万谢,要付钱时,沈惊棠摆手:“首月义诊,分文不取。”
接下来的病人各色各样:骑马摔伤的牧童,伤口已经化脓;产后虚弱的回纥妇人,面色苍白如纸;长期饮酒导致肝损伤的汉人商贩;还有几个只是来看热闹,想瞧瞧京城来的女大夫长什么样的……
沈惊棠一一耐心诊治。遇到语言不通的,萧寒就在旁翻译;遇到罕见病症,她就查阅父亲留下的医案;遇到北境特有的疾病,她就详细记录在册,准备日后编纂成书。
午时,春儿端来午饭——简单的馍馍和羊肉汤。沈惊棠匆匆吃了几口,又回到诊室。门外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她不忍心休息。
萧绝从军营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妻子坐在诊案前,神色专注地为一个小男孩包扎伤口。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光。门外等候的人群安静有序,看向她的眼神充满期待和信任。
他没有打扰,站在门外静静看了片刻,转身对亲卫吩咐:“去军营调两个识字的兵士来帮忙,再让厨房准备些热茶,分给等候的百姓。”
“是!”
直到申时末,沈惊棠看完最后一个病人——一个被毒蛇咬伤的采药人。她先用银针刺穴排毒,又敷上特制的蛇药,交代注意事项时,声音已经沙哑。
“大嫂,今日看了八十七个病人。”萧寒递上账册,“抓药六十三副,施药二十四份。有十三个重症需要复诊,已经记下了。”
沈惊棠揉着发酸的手腕,点点头:“辛苦了。药材消耗如何?”
“比预想的快。特别是治风寒咳嗽的几味药,半天就用掉三成。”萧寒面露忧色,“李药商答应送的药还没到,库存撑不了几天。”
沈惊棠沉吟:“明日你亲自去城中药铺看看,先采购一些应急。李药商那边……派人催一催。”
正说着,门外进来一个人。三十来岁,汉人打扮,但五官深邃,有些胡人血统。他手里提着个礼盒,笑容满面:“沈大夫,在下李记药行北境分号掌柜,李顺。听说怀仁堂今日开诊,特来祝贺。”
李顺?沈惊棠想起太原夜宴上那个李药商,想来是他的子侄或亲信。
“李掌柜请坐。”沈惊棠示意春儿上茶,“贵号消息倒是灵通。”
“做药材生意的,自然要关注医馆动向。”李顺将礼盒放在桌上,“这是家叔特意嘱咐送来的贺礼:长白山老参一支,天山雪莲两朵,聊表心意。另外,家叔托我问问,怀仁堂所需药材清单可拟好了?我们好尽快备货。”
萧寒取来清单递上。李顺接过,快速浏览,眉头微挑:“沈大夫这清单……有些药材可不好找啊。黄连、黄芩这些清热药,北境不产,需从南方运来,路途遥远,损耗大,价钱自然就高。”
“价钱不是问题。”沈惊棠淡淡道,“关键是品质。怀仁堂用药,宁缺毋滥。”
“那是自然。”李顺笑道,“家叔交代了,沈大夫是贵客,一定给最好的药材,最公道的价钱。只是……”他顿了顿,“有些药材,比如川贝母、金银花这些,如今货源紧张。不瞒您说,近来草原不太平,商路时有中断,运送不易啊。”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明确:药材可以供应,但价高且慢。
沈惊棠与萧绝对视一眼。萧绝开口:“李掌柜,靖北军与各族都有往来,商路安全可以保障。药材供应的事,还请你多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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