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停,颜兮月就掀开车帘跳了下来。脚落地时有点软,她扶了下腰间的草药簪,手心全是汗。
萧临风也下了车,看了她一眼:“进宫前,换身衣服。”
“不换了。”她摇头,“就这样去。”
两人走到偏殿门口。守卫没拦他们,直接放行了。皇帝坐在案后,手里拿着一份折子,脸色比昨天更难看。
“水的事,查清楚了吗?”皇帝开口就问。
颜兮月上前一步:“回陛下,水源来自我家祖传的地下冰窖。这些年靠深井存水,每天收集露水,慢慢积起来的。”
“监察官说,你们送的水清甜,煮开也不结水垢。”皇帝盯着她,“有没有加药?”
“只加了一点山里的活水提味。”她说,“没有别的东西。”
萧临风接着说:“臣已经喝了三天,身体没事。百姓气色变好,是因为解了渴,并不是什么神迹。”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放下折子:“工部明天派人去你家冰窖查看,必须当天出结果。”
颜兮月站着没动:“冰窖只在夜里出水,白天去看,只能看到空池。”
“荒唐!”一位大臣站起来,“哪有只在晚上出水的道理?分明是借口!”
“那就让人去挖。”萧临风忽然说,“王府地契齐全,随时可查。要是真没水源,我们愿认罪。”
大殿里一下子安静了。
皇帝看着他们,很久才说:“准你们继续送水十天。如果百姓真的活下来,我就信这一回。”
两人退出大殿时,天快黑了。上了马车,谁都没说话。
回到府里,颜兮月直接去了后院。她站在墙角,抬手一划,眼前出现一道光门。她走进去,人就不见了。
归藏府内,灵泉池边已经架好四条引水槽。小灵蹲在池边,用木瓢测水流速度。
“你回来了。”他头也不抬,“现在每刻钟能装满一缸,一天一百二十桶没问题。但你要注意,灵泉水最多只能加一成,再多就会被人发现不对。”
“我知道。”她走到池边,伸手试了试水温,“今晚就开始多存水。”
外面传来脚步声。萧临风走了进来,外袍还没脱。
“青鸾卫安排好了。”他说,“三条路线轮流走,每队十二辆车。今晚先发两批,永安和北河各一批,明早必须送到。”
她点头:“让车夫穿粗布衣,不用王府标记。水桶统一刷灰漆,看起来像普通民用水车。”
“已经照做了。”他顿了顿,“钦差明天要来查冰窖,你怎么打算?”
“我会画一张图。”她说,“说是祖上传下的《湿气引流法》,让他们照着挖井。”
“他们会信吗?”
“只要真挖出水,就不会再问来源。”她抬头看他,“你明天去趟北境,就说巡查边防,顺便调开守城的人。”
他明白她的意思:“好。我走东线,给你腾时间。”
她笑了笑:“谢谢你信我。”
他没说话,把狐裘披在她肩上。
半夜,第一批水开始装车。颜兮月守在池边,看着一桶桶水被灌满、封口、搬上车。每一桶都加了半瓢灵泉水,不多不少。
车队出发前,她检查了每辆车的油布盖没盖严,轮子松不松,连绳结打了几圈都看了一遍。
“可以走了。”她对领头的车夫说,“记住,进村先烧水,当着大家的面喝一口。”
车夫点头,挥鞭出发。
她站在门口,一直看着车队消失在夜里。
第二天下午,消息传回来——永安县的水全部发完,村民没闹事,也没人怀疑。
她还没松口气,又接到急报:南岭山路被暴雨冲垮,第三批车队卡在路上,过不去。
她立刻打开归藏府,调出地图。那条路确实塌了,泥土堵住了路。
“走古道。”她说,“绕过南岭,虽然远三十里,但能通。”
萧临风正在换衣服,听见这话停下:“古道多年没修,马车难走。”
“那就拆竹棚垫路。”她走进空间,从仓库搬出几十片厚竹板,“我提前放了工具在里面,够用。”
他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昨天就想到了。”她说,“下雨前就把东西备好了。”
他没再问,转身出门下令。
傍晚时,车队终于重新出发。
她跟着去了永安县。这是她第一次白天出现在发水现场。
村子中央摆了三口大锅,水倒进去开始烧。她亲自舀了一碗,喝了一口,然后递给一个老头。
“能喝。”老头接过,也喝了一大口,眼眶突然红了。
后面的人围上来,一个个接过碗喝水。
有个孩子挤到前面,仰头看她:“姐姐,你是神仙吗?”
她摇头:“我不是。我是大夫。”
“可神仙才救人。”
她摸了摸孩子的头:“饿了就有饭,渴了就有水,这才是该有的日子。”
人群里有人小声说:“布裙姑娘,送水救人……”
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片低语。
她没听清说了什么,只看见很多人跪了下来。
她没拦,也没说话,只是继续把水一碗碗递出去。
最后一桶水发完时,太阳快落山了。她站在空桶边上,袖口沾了水渍,额头发黏。
远处传来马蹄声。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马上的人穿着朝廷服饰。
来人下马,高声喊:“圣旨到——”
她站在原地没动。
那人展开黄纸:“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颜氏女仁心济世,活民无数,特赐‘惠民水驿’之名,由摄政王府统筹调度,全国推行!”
人群中爆发出哭喊声。
有人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嘴里说着谢谢。一个老妇捧着一碗清水举过头顶,像是在祭拜。
她扶起老人,接过那碗水,轻轻洒在地上。
“这水,本来就是大地给的。”她说。
马蹄声又响起来。萧临风骑马赶来,脸上有土,衣服也被树枝刮破。
他下马走到她身边,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她看着还在冒汽的大锅,蒸汽模糊了眼睛。
“继续送。”她说,“只要还有人没喝上水,就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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