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杀的,难道还能是阿鸢杀的吗?”
卿子陵猛地拔高声音反驳,情绪激动。
他狠狠一夹马肚,“算了,不和你说这个!我们赶紧回去!等见了阿娘,禀明一切,我要立刻回来找阿鸢!”
说罢,他最后回头,无比留恋地深深看了一眼客栈二楼那扇窗户,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里面的人。
随即猛地一甩马鞭,骏马吃痛,扬起一路尘土,朝着城外方向疾驰而去,背影决绝又仓皇。
卿蛮看着侄儿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率领两名沉默的侍从,催马紧跟其后。
马蹄声如雷,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客栈二楼,那扇一直紧闭的窗户后面,李雪鸢静静伫立,目光透过窗棂的缝隙,追随着少年骑马离去的身影,看着他消失在扬起的尘土和远方的道路尽头。
她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彩,也随着那身影的远去,一点点黯淡下来,最终归于沉寂的深海。
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动作利落地开始收拾自己那个简单得几乎空荡的包袱,将桌上那盒冷掉的桂花糕仔细包好,放入怀中,随即毫不犹豫地打开房门,下楼离开。
“欸,姑娘!”
客栈小二见她背着包袱下楼,连忙上前试图拦住她,脸上堆着笑,“姑娘,方才那位公子已经特意吩咐过了,将您住的那间房长期包了下来,银子都付足了!还嘱咐我好生照料姑娘,您有什么需要,吩咐我一声就行,何必急着走呢?”
李雪鸢脚步未停,声音清冷无波,没有任何留恋:“不用了,我不会再回来。”
说完这句话,她径直走出客栈大门,身影汇入街道的人流,再也没有回头。
从这个春雨缠绵的江南小镇到遥远东海之滨的得意城,李雪鸢只用了三天。
当她站在这座传奇的海上巨城面前时,周身的气息已彻底沉淀下来,冷冽如出鞘的寒刃。
得意城的城门口,矗立着一座闻名天下的通天楼。
楼高十八层,直插云霄,仿佛真的要通往天界。
这是挑战城主上官锦月的唯一途径,只有成功通过这栋诡异莫测高楼的人,才有资格站在那位天下第一剑客的面前。
自她的外祖父李竹沂之后,近二十年来,仅有三个惊才绝艳之辈到过第十七层,却无一人能最终通关,尽数铩羽而归,甚至有人因重伤不治而亡。
得意城本就建在一座巨大的岛屿之上,四面环海,海天苍茫在此处连成一线,气象恢宏而孤绝。
高耸的玄色城墙外,通天楼巍然屹立,仿佛是这处海外孤岛的脊梁,强硬地连接着凡尘与缥缈的云层。
高楼之上,终年云雾缭绕,水汽氤氲,看不清顶层的具体模样。
整座楼外观雄伟壮观,却又透着一股邪异的气息。
每一层的朱红栏杆和外墙之上,都用暗红的朱砂写满了扭曲古怪的符文,墙壁上更是密密麻麻雕刻着各类狰狞咆哮、栩栩如生的上古凶兽图案,望之令人心悸。
据说,上官锦月早年师从神秘避世的九夷族世外高人,这些遍布楼体的诡异符文和凶兽图腾,皆是该族早已失传的密语和信仰象征,能汲取天地间的凶煞之气,镇守此楼。
楼顶则是用昂贵的琉璃瓦铺就,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琉璃瓦严丝合缝地覆盖在的金箔之上。
天晴之时,阳光照射,整片楼顶便会折射出五彩斑斓、绚丽夺目的光芒,宛如神只居所,宝光冲天。
贵气、祥和,气派非凡,也危险非凡。
————
李雪鸢在登岛之前,于渡口驻足。
她默默计算着身上仅剩的银钱,最终走进了渡口旁一家烟火气十足的铁匠铺。
“师傅,打一把剑。”
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
铁匠是个赤膊的壮汉,正挥汗如雨地敲打着烧红的铁块,闻言抬头,瞧见是个身形瘦弱、面容稚嫩的少女,眼中掠过一丝诧异。
他依言照做,但在锻打时,特意将剑身打薄了三寸,减轻了分量,这样挥舞起来对女子而言能省力些。
“姑娘。”
铁匠将初步成型的剑胚浸入冷水中,发出“刺啦”一声响,带起一片白雾。
他好心地多问了一句,“你打这把剑做什么?瞧着你不像惯常走江湖的,若是为了路上防身,不若打把短小些的匕首,更轻巧,也更好藏。”
白雾氤氲中,李雪鸢的目光却穿透了雾气,落在不远处海岛上那座巍峨城池的轮廓上。
她静默了一瞬,回答道:“我要用它杀人。”
行走江湖的男女老少,或多或少都沾了些血腥气,铁匠干这行久了,各式各样的人都见过,倒也不如何惊讶。
他只是沉默了一瞬,手下捶打的动作更用力了些,沉声道:“姑娘,我老王打了三十年的剑,打出来的家伙事儿,虽然绝对比不上人上官城主那柄号称天外陨铁所铸的天陨剑,但也绝不是任人折砍的破铜烂铁!你若要杀人,记住,力气使大点,动作搞快些,心肠一狠,看准要害一剑刺过去,保管他即刻就能去见阎王!”
他这话说得粗粝,却带着一丝关照。
李雪鸢闻言,唇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像是冰雪初融的微痕:“那就够了。”
铁匠看着她那副单纯不谙世事、甚至透着点天真的模样,一双清透的眸子仿佛从未被尘俗污染,怎么看都和“杀人”二字扯不上关系,若是对上那些油滑与狠戾的老江湖,怎么看都没有胜算。
心中不禁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忍不住再次劝道:“姑娘,这人……你非杀不可吗?若是仇怨……实在不行,你攒些银钱,去请个专业的杀手吧?我听说那个‘地狱道’的杀手,只要出得起价钱,天王老子都敢替你杀!”
虽说请杀手价值不菲,可在他看来,怎么也比这小姑娘自己去白白送命强。
“我要杀的人,地狱道不敢接。”
李雪鸢淡淡道,语气平静。
前世在地狱道挣扎求生十多年,从最低级、命如草芥的“畜生道”一路浴血爬到能接触核心的“神魔道”,她太清楚地狱道的经营规则了。
他们或许疯狂,但绝不愚蠢。
绝不会接下绝对杀不了的目标,赔上信誉和顶尖杀手的性命。
而这个“不接”的名单上,高居榜首、无人敢碰的名字,便是上官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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