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的冬日来得稍晚，但寒意已然刺骨。郡守府内，文鸢裹着一件厚实的棉袍，正与几名新任的县令及属吏核算着最新的田亩与户籍册。炭盆发出噼啪的轻响，映照着众人疲惫却专注的脸庞。
“太守，至昨日为止，南阳七县已清丈出官田、隐田共计八万七千余亩，首批三千户无地流民、佃户已分发田契，来年春耕的种子、农具也已拨付下去大半。”王谦捧着厚厚的文书，声音带着沙哑，却难掩兴奋。
文鸢仔细审阅着数据，点了点头：“做得很好。但切记，分田只是第一步，要让百姓真正安定下来，还需官府持续引导，确保水利，防治病虫害。开春后的农事，是重中之重，关乎民心稳否，更关乎大军粮草。”
她顿了顿，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语气转为严肃：“此外，严令各县，加强乡里巡查，尤其是与魏地、楚地接壤的边境地带。刘邦、项羽都不会坐视我们安稳发展，细作、流言，甚至小股匪患，都可能出现。凡有可疑人等，立即上报，宁枉勿纵。”
“下官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文鸢很清楚，南阳现在就像一个大工地，表面热火朝天，地基却尚未完全牢固。她推行新政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与时间赛跑，必须在外部更大的风暴彻底降临前，让这片土地产生足够的向心力和抵抗力。
与此同时，在伏牛山脉北麓一处隐蔽的山谷中，气氛则截然不同。没有了政务的繁杂，只有军队特有的肃杀。五万“贞观锐士”主力并未如外界所料在南阳休整，而是依照密令，在此悄然集结、操练。
中军大帐内，韩信站在一张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山川地势栩栩如生，其中几处关隘要道被插上了醒目的黑色小旗。
“陛下与张良先生定下的方略，诸位都清楚了。”韩信的声音冷静如冰，“项羽，猛虎也。击猛虎，不可正面角力，当设陷诱之，断其爪牙，耗其气力，待其疲敝，再一击毙命！”
他手指点在沙盘上的“荥阳”、“成皋”一带：“王离将军已在河内依计行事，且战且退，将楚军偏师引向此处。此地北据黄河，南连嵩山，沟壑纵横，正是设伏困敌的绝佳之地。”
英布摩拳擦掌，咧着嘴道：“将军，你就下令吧！某家早就想会会那项羽了！”
韩信看了他一眼，目光锐利：“英布，你的勇猛，陛下与我都深知。但此战，你的任务不是与项羽争锋。我要你率本部精锐，为全军前锋，秘密东出鲁阳关，隐于嵩山之中。待项羽主力被王离将军诱至荥阳、成皋一带，陷入焦灼之时，你便如一把尖刀，出其不意，猛攻其侧后粮道！记住，你的目标是焚其粮草，乱其军心，不必与楚军主力纠缠，一击即走，让其首尾不能相顾！”
“得令！”英布虽然更想正面冲阵，但也明白此计之妙，轰然应诺。
韩信又连续下达数道命令，各军将领领命而去，整个山谷如同一部精密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冷冽的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至的紧张与期待。
栎阳，汉王宫。
刘邦的处境则显得有些尴尬。郦食其派往南阳的人确实成功联络上了一些屈氏的余孽和心怀不满的旧族，也散播了不少流言。然而，这些行动就如同石子投入深潭，起初泛起几圈涟漪，很快便消失在文鸢强力推行的新政和严密监控之下。几起小规模的骚乱被迅速平定，散播谣言者被抓获，首级悬挂于市集，起到了强大的震慑作用。
“废物！都是废物！”刘邦在宫中烦躁地踱步，“一点小事都办不好！那文鸢一个女子，就把南阳看得如同铁桶一般？”
卢绾无奈道：“大王，非是办事之人不力，实在是……那扶苏对南阳掌控太严。我们的人刚冒头，就被盯上了。而且，那《均田令》一下，得了田地的泥腿子都念着扶苏的好，我们的人很难煽动起大势。”
刘邦沉默了。他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壁障，让他所有的“奇谋妙计”都难以真正奏效。他缺的不是执行的人，缺的是那种能够从根本上瓦解对手，或者能让自己势力迅猛发展的 “大势” 。这种“大势”，他模糊地感觉到，似乎需要像萧何那样的人才能营造出来，可他偏偏没有。
“算了，”他有些颓然地摆摆手，“让郦食其的人都撤回来吧，别再折损人手了。我们还是……先看看项羽和扶苏怎么斗吧。”
他做出了最符合当下处境，却也最无奈的选择——继续等待，等待一个他或许能抓住，或许抓不住的机会。
彭城，西楚霸王宫。
与刘邦的无奈等待不同，项羽的意志化作了席卷一切的狂澜。龙且不负所望，在付出了不小代价后，终于攻破齐军最后据点，田横败走，不知所踪。持续数月的齐地战事，以项羽的惨胜告终。
消息传回彭城，项羽甚至没有举行像样的庆功仪式，立刻下达了全军集结西进的命令。
“寡人要在新岁之前，踏破函谷，取扶苏首级！”项羽的声音如同雷霆，在宫殿中回荡。他拒绝了范增关于先稳固后方、休整部队的劝谏，复仇的火焰和无敌的自信，驱使着他要立刻碾碎那个让他感到耻辱的对手。
庞大的楚军机器开始启动，精锐的项家军、各路诸侯兵马，如同汇流的江河，开始向西涌动。战争的阴云，伴随着冬日的寒风，沉沉地压向了中原大地。
咸阳宫。
扶苏接到了来自各方的最新情报。他看完后，将绢书置于烛火之上，看着它缓缓燃成灰烬。
“项羽动了。”他平静地对殿下的张良、萧何、陈平等人说道。
张良躬身：“一切皆如陛下所料。猛虎已出柙，正走向为他选好的猎场。”
扶苏走到殿门前，望着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看到了那即将决定天下命运的战场。
“传令三军，按计划行事。”
“这一战，要打出我‘大秦贞观’的威风，更要打出一个崭新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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