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期,倏忽而过。
这日的咸阳宫朝会,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麒麟殿内,文武百官肃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肃杀与期待。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御阶之上,那并排放置的两方玉玺——一方是众人所熟悉的、子婴昔日所献之玺,另一方,则覆盖着玄色锦缎,神秘莫测。
扶苏端坐于帝位之上,面容平静,目光却如深潭,扫过殿下跪伏于地、面色灰败的渭阳君嬴傒、华阳君等一干宗室勋贵。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站立于百官前列,而是被剥夺冠带,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预示着今日将有不寻常之事发生。
“带上来。”扶苏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陈平应声出列,他身后,两名黑冰台卫士押着一名面容憔悴、眼中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之色的老者,正是那位“玉匠宗师”,以及捧着一个沉重锦盒的侍从。
陈平立于殿中,面向百官,声音沉稳,条理清晰地将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公之于众:从陛下初接玉玺时心生疑虑,到密令追查;从南阳屈氏密室发现奇异龟甲,到少府博士们夜以继日的破译;从监控渭阳君府发现其暗中联络玉匠、搜求特定玉料,到成功安排密探打入其内部,最终在昨夜人赃并获……每一环节,皆有物证(龟甲、账册)、人证(密探、被控制的渭阳君心腹)相互印证,铁证如山,勾勒出一幅完整的阴谋图景。
当陈平说到,破译的龟甲密文指示,真玺之上有一处独一无二的验证特征,位于“螭虎纽左侧第三缕鬃毛根部,有一道极其细微、浑然天成、绝非人力能仿造的独特纹理”时,殿中已是落针可闻。
陈平转身,从侍从手中的锦盒里,郑重捧起那方覆盖着玄色锦缎的玉玺。他深吸一口气,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缓缓揭开了锦缎。
一方玉玺呈现在众人面前。色泽温润深沉,螭虎盘踞,雄浑霸道之气扑面而来,与旁边那方略显“轻浮”的赝品相比,高下立判!
陈平手持玉玺,走到早已准备好的、调整到特定角度的宫灯旁,将玉玺的螭虎纽对准光线,凝神细看。片刻,他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与庄严,响彻大殿:
“陛下!诸位同僚!经臣现场验证,此玺螭虎纽左侧第三缕鬃毛根部,确有一道天然生成、独一无二的细微纹理,与屈氏密室所出龟甲密文记载,分毫不差!”
他侧过身,让几位被特许上前观摩的宗室元老和重臣依次观看。当那些老臣颤巍巍地凑近,在特定光线下看到那道确凿无疑的天然印记时,个个面色大变,再无丝毫怀疑。
“此乃真玺!始皇帝陛下用以一统六合、号令天下之——真·传国玉玺!” 陈平的声音如同洪钟,宣告了最终的答案。
真相大白!群臣哗然,旋即又陷入更深的震撼与寂静。他们看向御座之上那位年轻帝王的眼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原来陛下早已洞察奸谋,不动声色间,不仅将潜伏至深的巨奸揪出,更将遗失的国之重器,完璧归赵!
扶苏缓缓站起身。他没有去看面如死灰、瘫软在地的渭阳君等人,他的目光,完全被陈平呈上来的那方真玺所吸引。
他伸出手,亲自将那方沉甸甸的玉玺捧在掌中。入手瞬间,那厚重、温润、仿佛与华夏山河血脉相连的磅礴感,与之前那赝品的“轻飘”感截然不同!这才是真正承载天命、镇压国运的神器!
他的指尖感受着玉石历经千年的冰凉与润泽,目光不由自主地,深深地,落在了玉玺底部——那以虫鸟篆精心镌刻的、承载了无数野心与梦想的八个大字之上: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八个字,在他属于李世民的遥远记忆里,是史书中缭绕着硝烟与皇权的魔咒,是无数英雄豪杰梦寐以求的终极象征。而此刻,它们如此真切地烙印在这方属于他的玉玺之上,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掌心,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抚过每一个笔画的转折与锋芒,仿佛在触摸一段凝固的历史,更在触摸一份千钧的重担。这不再是史书上一个虚无缥缈的符号,而是他扶苏——是他李世民——必须用一生的文治武功去践行、去扞卫的誓言!
“受命于天……” 他心中默念,一股浩瀚的使命感与责任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刷着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这“天命”,并非让他安享其成,而是鞭策他必须做得比前人更好!“既寿永昌”,这不仅仅是对国祚绵长的祈愿,更是对他,对如今这个“大秦贞观”政权,必须开创出足以让帝国“永昌”的太平盛世的终极要求!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殿中每一个臣子的脸,那目光中蕴含的意志,与他手中玉玺的威严融为一体。他举起真玉玺,声音如同从九天之上落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与穿透人心的力量:
“此玺!今日重归大秦!其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朕与诸卿,当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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