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令颁布后的咸阳,表面平静,暗流汹涌。
刘邦被委以“均田司”主管的重任,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他深知这是绝境逢生后的险路,办好了,前程似锦;办砸了,万劫不复。他并未急于开府建衙,而是闭门谢客三日,只带着萧何此前整理的户籍田亩数据,以及曹参、周勃等老兄弟,反复推演可能遇到的种种情形。
“关中最难啃的骨头,不是别家,是渭北赵氏。”曹参指着地图上一处标记,“其家主赵闾,乃前朝旧勋,与朝中多位老臣关系匪浅。族中良田万顷,僮仆数千,根深蒂固。”
周勃冷哼:“赵闾此人,骄横惯了,连始皇帝在时也让他三分。此番均田,他必是第一个跳出来的。”
刘邦摩挲着下巴,眼中闪烁着昔日那种混迹市井的狡黠与精明:“硬碰硬是下策。陛下要的是田,不是非要他的人头。得找个法子,让他自己把田‘吐’出来。”
与此同时,一座深宅大院内,烛光摇曳,人影绰绰。以赵闾为首的七八位关中豪强正密会于此。气氛凝重,空气中弥漫着愤怒与不安。
“均田?说得轻巧!那是我赵家几代人辛苦积攒的家业!他扶苏一句话就想夺走?”赵闾须发皆张,重重一拍案几。
“赵公息怒。”另一人相对冷静,“扶苏非胡亥,手握雄兵,更有韩信、英布这等虎狼之将。公然抗命,恐非良策。”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家业被夺?”有人愤愤不平。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是擅长律法的田氏家主,“诏令虽下,执行却在人。朝廷不是要派‘度田使’下来清查田亩、核定等次吗?这里面的文章,可就大了……”
几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贿赂度田使,隐匿田产,以次充好,甚至煽动无知佃农闹事……种种手段,都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次日,刘邦入宫觐见,将自己初步的方略和盘托出。
“陛下,臣以为,推行均田,关键在于‘度田使’的人选。此人需清廉如水,不畏强权,还需通晓实务,不被蒙蔽。”
扶苏颔首:“人选,朕已有考量。”他示意内侍宣召。
片刻后,一名年约三旬、面容刚毅、身着洗得发白的官袍的官员步入殿中。
“臣,谒者仆射陈稹,叩见陛下。”
扶苏对刘邦道:“陈稹,北地郡人,出身寒门,为吏清廉,曾因力抗上官侵占民田而被贬谪。朕已擢升他为‘均田副使’,协助于你,总领关中度田事宜。”
刘邦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扶苏的深意。用陈稹这等与豪强有旧怨、且出身底层深知民间疾苦的官员,正是为了打破可能存在的官官相护。
“陈副使,起来说话。”刘邦亲自扶起陈稹,“关中度田,首重渭北赵氏。你以为,当从何入手?”
陈稹目光坚定,直言不讳:“刘公,赵氏势大,若直接登门,必遭软抗。臣以为,当先从其周边依附的小户、佃农入手,查明真实田亩数与租佃情况,掌握实证。同时,派人暗中查访赵氏田庄的边界、水源,厘清其历年兼并邻里的旧账。证据确凿,再行雷霆之举。”
“好!”刘邦抚掌,“就依陈副使之策。周勃,你带人负责查访边界旧账;曹参,你负责联络佃农小户,陈副使统筹全局,整理律法依据。”
就在刘邦紧锣密鼓布置之时,赵闾的府上,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田儋。
“赵公,别来无恙?”田儋屏退左右,低声道,“朝廷的度田使,不日将至。为首的,是那刘邦。”
赵闾嗤笑:“一个沛县无赖,也配来查我赵家的田产?”
“赵公万不可大意!”田儋神色凝重,“刘邦此人,最是能屈能伸,且手段灵活。更麻烦的是,副使是那陈稹,此人油盐不进,是个硬骨头。陛下此举,用意颇深啊。”
赵闾眼神阴鸷:“那就让他们查!我倒要看看,在这渭北地界,是他们说了算,还是我赵闾说了算!该打点的,我自会打点。若真不识抬举……”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田儋压低声音:“据闻,陛下对此次度田极为重视,陈平的黑冰台耳目遍布各地……赵公,行事还需谨慎,切莫授人以柄。”
“放心,老夫自有分寸。”
数日后,刘邦、陈稹率领的度田使团队抵达渭北。他们并未直接前往赵氏庄园,而是在县城外的驿站住下,仿佛真的只是路过。
是夜,驿站迎来了一位神秘的访客,留下了沉甸甸的礼盒。陈稹看都没看,直接命人原封不动地送回。
第二天,更多的“礼物”以各种名目送来,皆被拒之门外。
第三天,开始有地痞流氓在驿站外徘徊,叫嚣滋事。周勃带人持械而出,杀气腾腾,那群乌合之众瞬间作鸟兽散。
软的不行,硬的无效。赵闾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而此刻,曹参与陈稹已经走访了数十户赵家的佃农,记录下厚厚一叠证词和田契抄本。周勃也带人摸清了赵家几处关键田产的边界,发现了多处越界侵占的痕迹。
风暴,正在无声地凝聚。
驿站内,刘邦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对陈稹笑道:“陈副使,你说赵闾下一步,会如何出招?”
陈稹面色冷峻:“无非是联合其他豪强,共同施压,或是……制造事端,拖延清查。”
“那我们就给他这个机会。”刘邦眼中精光一闪,“把水搅浑,才好摸鱼。”
一场围绕着土地、权力与意志的无声较量,在渭北的夜色下,悄然拉开了序幕。度田的尺子尚未真正落下,但其锋芒所向,已让无数人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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