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年的元日,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稳与期待中到来的。
没有大的庆典,但帝国的脉搏却强劲而有力。关东三郡的赋税、盐利如期入库,充盈了府库;各郡县按照朝廷新颁的细则,开始有序推行均田、筹备科举;将作监的“舟舰署”在琅琊悄悄挂牌,第一批招募的船匠、水手开始集结。
变化是细微而普遍的。
在颍川,曾经被屈氏把持的乡议,如今被官府的“乡讼调解所”和推举产生的“乡老会”取代。虽然磕绊不少,但一桩纠缠两家三代的田界纠纷,在依据《贞观度田令式》丈量后得到公正解决的消息,还是像春风一样传遍了四里八乡。
在薛郡,盐案余波渐平。田氏闭门,郡府主导的义仓开始吸纳第一批捐粮,工钱凭据在几个大工坊试行,虽然仍有抱怨,但再无人敢公开克扣。
在东海,臧荼的郡兵偶尔会驾着改装的快船,在近海巡弋,驱散零星的私盐小船。盐场产出稳定,盐税账目清晰。海边的渔村,开始有匠人前来收购一种特别的轻韧木材,价格给得不错。
而在帝国的中枢,变化更为深刻。
朝堂上,关于新政利弊的争论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各部衙门就如何落实细则、如何考核成效的具体奏议。徐尚、吴岩等一批年轻面孔开始出现在一些重要的会议上,虽然职位不高,但提出的意见往往务实而新颖,引人侧目。
更重要的是,一种无形的“势”已经形成。所有人都意识到,陛下意志所指,便是帝国方向。反对的声音并非被消灭,而是被一种更强大的、名为“贞观正道”的共识所消融和转化。
这一日,扶苏在宫中召见了即将返回关东的陈稹,以及新任治粟内史丞徐尚。
“关东虽定,然根基尚浅。”扶苏对陈稹道,“你此番回去,督办新政落实为要,但亦需留意‘春风化雨’。对田儋、屈臼等已表示顺从者,不必过于苛责,朝廷的度量要让他们看到。但对暗中阻挠、阳奉阴违者,亦不可手软。朕予你临机专断之权。”
“臣,定不辱命。”陈稹肃然。
他又看向徐尚:“治粟内史掌管天下钱粮,关乎国本。关东新复,粮赋征收、仓储转运、账目稽核,皆是重中之重。你出身地方,熟知民情弊病,当以此长处,协助萧何,立下新规,堵住旧漏。”
徐尚激动跪地:“陛下信重,臣必肝脑涂地!”
“不是要你肝脑涂地,”扶苏温言道,“是要你用好脑子,管好账本。朝廷清正,首在钱粮清楚。去吧,好生做事。”
二人退下后,张良悄声入内,呈上一份密奏:“陛下,黑冰台从会稽郡报,当地有旧越遗族,暗中祭祀‘东海君’,其仪式器物,与徐福传说中某些描述……颇有相似之处。已派人暗中接触。”
扶苏接过,仔细看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继续查,但要隐秘。所有相关传说、器物、乃至口传歌谣,悉数记录。另外,告诉陈平,东海之外,倭岛诸部的最新动向,朕也要知道。”
“诺。”
张良迟疑一下,问道:“陛下,海事之备,是否……过早?”
“子房,”扶苏望向殿外辽远的天空,“你可知,为何历代中原王朝,强盛时多北击匈奴,西通西域,却少有意于东方大海?”
“臣愚钝。”
“因为陆权易见,海权难知。草原匈奴,寇边掠财,其患在眼前。而大海茫茫,其利在深远,其患在未形。”扶苏缓缓道,“然,农桑立国,可安一时;商工流通,可富一国;而海权通达,则可利万世,定乾坤。朕不要一个只知埋头耕地的盛世,朕要一个能驾驭陆地与海洋的帝国。海事之备,永不嫌早。”
张良深深躬身:“陛下圣虑,非臣所能及。”
贞观二年的春天,就在这种于平静水面下暗蓄波澜的节奏中到来。
冰雪消融,渭水汤汤。
在少有人知的琅琊港湾,第一批按照新图纸建造的“贞观丙型”漕船下水。它们比旧船更大,更稳,载货更多。而在船坞更深处,一些结构更为奇特、龙骨更加粗壮、仿佛为了对抗更大风浪而设计的船舶骨架,正在匠人们的敲打下缓缓成型。
在北疆,蒙恬整训的边军开始了新一轮的骑射演练,囤积粮草。而在南方会稽,几个操着奇怪口音的“海商”加入了当地的海神社祭祀,出手阔绰,问题却问得格外仔细。
咸阳宫中,那幅巨大的地图上,东方的空白处,开始被用极淡的墨色,标注上一些刚刚获得的名字和简单的海岸线轮廓。虽然依旧模糊,但不再是完全的未知。
一切都在有序地准备着,如同弓弦在无声中缓缓拉满。
扶苏知道,关东的平定,只是将帝国从内乱的泥潭中拔出,擦洗干净。真正的“贞观盛世”,需要更坚实的基业,更辽阔的疆域,更璀璨的文明之光来定义。
而他的目光,已经越过了中原的阡陌,越过了长城的烽燧,投向了那片蔚蓝的、孕育着无限可能与挑战的浩瀚海洋,以及海洋之外,那些等待被重新纳入华夏文明版图的岛屿与传说。
新的序曲,已然在春风中奏响。帝国的航船,即将调整帆索,驶向更深、更远、也更为壮丽的航程。
(第一百章,也是给这个阶段一个收尾,往后的新篇章大家可以期待一下,攘外必先安内现在安内做的差不多了那就要开始攘外了。第一次写书,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喜欢,欢迎段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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