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年的春雨淅淅沥沥下了三天,咸阳宫的青石地面被洗得发亮。雨水顺着鸱吻流淌,在殿前汇成细细的溪流,带着初春的寒意向东流去——那个方向,是海。
扶苏在宣室殿里已经坐了两个时辰。案前摊开的两样东西,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左边是张海兽皮地图,皮质脆得碰一下就会掉渣,但上面朱砂绘制的航线却鲜艳得刺眼。从琅琊港出发,穿过标注“三神山”的岛屿群,最终停在一个叫“平原广泽”的地方。地图边缘那行小字,字迹狂乱如濒死之人的绝笔:“祖龙痴求长生,徐公假借仙药,携我辈东渡……实为避祸立国。呜呼,吾等皆为弃民!”
右边是份残简,从焚烧前朝方士典籍的灰烬里扒出来的。竹简焦黑,字迹却因墨中含胶而留存。是某个随行方士的私记:“……徐福昨夜大醉,于舟中哭嚎:‘蓬莱本虚妄,然若不东行,必死无疑。童男女三千,百工五百,五谷良种……皆为我新国立基之资。只愧对故国父老,愧对那些孩童父母。’同船者皆掩面泣。”
殿内烛火跳动,在扶苏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是关于徐福,而是关于大海另一端那片土地的前世纠葛。他记得贞观十九年亲征高句丽时,军中曾有老将提起过海上传闻:“陛下,倭人使者曾至高句丽,其言语习俗,颇有古风,似与中原有关……”当时战事正紧,他未曾深究。
如今想来,那些“颇有古风”的痕迹,恐怕就是徐福带去的华夏遗泽!
“好一个徐福。”扶苏终于开口,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好一个……窃国大盗。”
陈平从阴影里走出,躬身等待。
“陈平,你看明白了么?”扶苏指着那两份东西,“徐福根本不是什么求仙方士。他从一开始就在骗——骗始皇,骗朝廷,骗那三千童男女的父母。他用一个长生不老的谎言,卷走了大秦最精华的一批人:最好的工匠、最健壮的少年男女、最珍贵的五谷种子、还有……那些可能记录了诸子百家精髓的简牍。”
他的手指重重戳在海图“平原广泽”四个字上:“他带着这些人跑到海外,找了一片无主之地,自立为王了。现在,一百多年过去了,他的子孙可能已经繁衍成一个国,一个……窃取了我华夏文明火种而建立的国。”
陈平背后渗出冷汗:“陛下,若真如此,那这徐福遗毒……”
“不是遗毒。”扶苏打断他,眼中寒光凛冽,“是叛国。是窃国。他带走的是大秦的未来——那些工匠本可以造出更好的犁铧兵器,那些少年男女本可以繁衍出更多大秦子民,那些种子本可以养活更多百姓。可他为了自己活命,为了当土皇帝,把这一切都偷走了。”
他站起身,走到殿侧那幅巨大的地图前。手指从咸阳划过,经函谷,过胶东,最终停在茫茫大海之上。
“而且,你想过没有?”扶苏的声音低沉下去,“徐福到了那片岛上,面对蒙昧土着,他会怎么做?他会把自己带去的知识技术包装成‘神迹’,把自己塑造成‘天神使者’。那些童男女,就成了‘神族后裔’。一个建立在谎言上的国,一个靠欺骗维持的统治……百年之后,他的后人可能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照神裔’,忘了祖宗是谁,忘了根在哪儿。”
陈平倒吸一口凉气。
“更可怕的是——”扶苏转身,烛火在他眼中跳动,“这样一个靠窃取华夏文明起家、又自欺欺人造出神话的国,如果将来发展起来,他们会怎么看待真正的母国?是认祖归宗,还是……视我们为必须抹去的‘虚假正统’?”
这个问题的残酷,让陈平这个黑冰台首领都感到心悸。
“所以,陛下要……”
“朕要亲征。”扶苏说得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不是将来,是现在。徐福骗走的东西,朕要亲手拿回来。他建立的国,朕要亲手抹掉。”
陈平大惊:“陛下!海上凶险,那徐福遗毒经营百年……”
“正因为凶险,朕才要去。”扶苏走回御案,手指抚过那张脆裂的海图,“这是债。是徐福欠始皇的债,欠那些孩童父母的债,欠整个大秦的债。朕既然承了始皇的统,这债,就得由朕来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更深的寒意:
“而且,朕要亲眼看着那个因谎言而生的国,是怎么消失的。朕要让后世子孙都知道——背叛华夏、窃国自立者,哪怕逃到天涯海角,哪怕过了百年千年,也要付出代价。”
殿外春雨忽然急了,噼里啪啦打在窗纸上,如同战鼓。
扶苏望向东方,仿佛能透过重重宫墙、千里山河,看到那片海,和海上那个不该存在的国。
“传韩信、蒙恬、萧何、张良。”他下令,“三日后,大朝会议事。议题只有一个——”
他吐出四个字,字字如铁:
“跨海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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